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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土匪到肉铺会计 靳同元的过去和现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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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7-02-16
第4版()
专栏:

  从土匪到肉铺会计
靳同元的过去和现在
·而东·
如果不经靳同元本人证实,我简直不相信他曾经当过土匪。他现在在武安赵庄合作社肉铺当会计,放下算盘拿屠刀,放下屠刀拿火箸,里屋外屋,成天穿进穿出,忙得连过年时那么热闹的大戏都很少去瞧。显然他是一个很勤快,很精干的劳动者。说话时,眼睛躲闪着,露出善良与怯懦。他能忍受各种挖苦与讥讽,和任何人都处得来。人们因此都叫他老厚子。这样的人怎能当土匪呢?
但是,当我和他本人谈话,和村干谈话,确知他过去赌钱、吸毒、当土匪都干过时,不禁又怀疑起来,他这转变能持久吗?于是我进一步去了解他的生平。
“人都是没了一点奈何才干坏事的呀!”当我问到靳同元为什么当了土匪时,旁人和他自己都这样告诉我。他们举出本口以前被老财捕杀了的土匪李格鲁、李格训弟兄为例:“出款出不起,保长把他家过年蒸的团子都端走了。眼看要饿死,还有啥不敢干的?两眼漆黑,谁还能梦到有今天!反正活一天算一天,掉了脑袋活该啦!”
靳同元自幼跟着父亲种那九亩薄地,本来是很勤劳、很能受的。农闲时担花椒、弄山货,跟着父亲闹肉房,杀猪宰羊,从早到晚屁股不挨炕。但是,劳动所得却大部分出了款。家里只好吃糠菜,穿破衣。他爹死了,穷得更狠。他和靳时元合开肉房。赚钱本来不多,还被靳时元独得五分之四(他的借口是他借来的本钱,但利钱却是柜上出)。挣不下钱,款出不上,九亩地也卖啦。“娘病,老婆哭,过得真心焦呀!”
“旧社会兴的是‘帝国主义’,人家也算社首哩。咱敢惹人家?”靳同元回忆说:“肉房没法干,也没一点心思干啦。做别的又没本钱。没路走,就走开小路啦!起初是赌钱,后来就啥也干开啦!”
“李格训搭我去抢的时候,娘已经病得很重,老婆想纺花没钱买,孩子饿得直叫。心想:不干也是死,干就干吧。一边往人家家走,一边心跳。将来落个啥下场呀!”
“就干了这一回,也没干成。人家发觉了,打起来。两条缺枪不顶事,打了两枪就逃出来。村也不能在了,只好连夜跑。出去以后,心倒也安生了,反正干不成,以后也再不干了。咬咬牙,决意改邪归正,好歹要找个正事干。”
这个可怜的人为逃避老财的捕杀,逃避毒品的包围与鬼的生活,曾经跑到武安城南同会村想当伪警备队。当他发现该据点十二个伪军全是料面鬼时,又借了六元盘缠跑到屯留。但屯留的毒品比武安还多,于是又跑到安泽给人家种地。
一九四五年冬,他打听到故乡已完全变了样:恶霸老财打倒了,毒品没有了,穷人都有了地种,出款也很轻了,他高兴得要发狂,但又不敢回来。他托人来向村干部接洽,发誓改邪归正,言行不符时再撵出去;村干部又转向群众作了保证,他终于在去年三月回到久别的故乡。
农会拨给他五亩好地、三间房,锅碗家具,一应俱全。他就和昔日的老婆孩子起早搭黑干起来了。六月,互助组选他当了组长,后来农会也选他当了组长;七月和九月的两次民兵参战,他都自动扛枪前去;秋后合作社闹肉房,群众又找到了他;冬季查田,割尾巴斗争,他是积极分子;最近分配土地房屋,又分给他五亩好地,换给他一座好屋,他被公选为评议员。无论谁,都说他现在“真变好了。”
“起初你们怎敢保证他不再干坏事?”我问村干部。村干部们却看得似乎十分平淡。他们简单的说:“再干坏事?群众不行他!”
“赚上钱他不会跑吗?”
“往那儿跑?遍地都是八路军的办法!他那一套到那儿也兴不了啦!”
“他不会跑到国民党那边吗?”
“他不跑!他在这儿时光有多好!”
阴历正月初九,我到靳同元家闲坐。他老婆穿着全新的棉衣,正和他丈母娘包饺子哩。馅子全是羊肉。十七岁的儿子长得漂亮而结实,正在收拾煤火。屋子亮而温暖。当我拒绝吃他们端给我的饺子时,靳同元说:“往年你来我家,张嘴要吃我也不给,我自己还没的吃哩!今年你来了,不吃就不行!”
吃着饺子,他就扯起去年的生产来。夏秋两季,年景虽不算好,也收了三四石粮食,六、七十斤花。秋后闹肉房,他分得人股红利八万元(肉房以二十六万本钱赚了一百万)。而负担只出二十斤米。比起过去一亩地出两块现洋(合二斗米、六十斤),九亩地十八元,轻了二十七倍。老婆成年纺织,足供穿衣。他极口称赞老婆纺得快、织得好;老婆则极口称赞他“犁、耧、锄、耙,杀猪、宰羊、记账、打算样样都行!”连他那一直无表情的岳母和儿子也得偷偷一笑。
靳同元说,秋后若再闹肉房,他就不打算分人股红利了。我问他真肯牺牲吗,他说:“八路军在前方连命都牺牲,咱这一点算啥?”这是赵庄群众为个人利益发生争执时,通常有效的排解话。靳同元说到这句话时,感慨的加了一句:“要没八路军,再有我一百个靳同元也叫狗吃啦!”他把家里上下左右桌椅缸柜都指了一遍,最后说:“连命也是八路军给我的!”
我问他和靳时元(以前伙闹肉房时讹他的家伙)算账没有。他说:“那还算啥?靳时元早跑啦,他儿子当了八路军啦。他儿子前几天回来过年,我提了一句,人家说,他爹是恶霸,把房地没收了也没意见,八路军现在就是他家,我一听,马上收回意见。他靠八路军活,我也靠八路军活,都一家啦,还有啥争的?人家比咱还有认识!”
“一切农村悲剧的基础都消灭了!”我最后想,完全肯定了靳同元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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