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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寻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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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9-10
第8版()
专栏:

天香楼寻踪
黄小坤
每年深秋季节,我总要选择一个天高气爽、月白风清的夜晚,到瞿秋白故居——天香楼去小站片刻。
天香楼同我的住处仅仅一墙之隔。但是,从记事开始,我就总觉得这幢雕栏朱漆、精巧别致的小楼,被笼罩着一团神秘的雾气。并不是那会儿房东老太太从来不许小孩子上楼的缘故,单是楼下钉着的那块“瞿秋白故居·天香楼·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的油漆牌子,就足以使我们这些顽童对它恭敬而又虔诚了。
懂事以后,老太太常常主动邀请我们上楼了。天香楼最美的景色,是它沐浴在静静的月色之中时。高高的粉墙把它同外面那零乱曲折的小巷隔成两个世界。一阵轻风吹过,粉墙边的几株淡竹便轻盈起舞,稀疏的竹影映在青石台阶上,如在清澈的水底晃动。竖在院角的几块湖石,清瘦剔透,默默无语,我觉得它的倩影是柔和的。窗台上的那朵白菊,被月光照得犹如透明的玉瓣,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向明月诉说着自己的过去。突然,我仿佛感到这清淡的夜色里,正衬叠着浓重的历史画面:
——1899年1月29日晚上的天香楼,红烛高悬,喜气盈盈。贺客们不住地向主人拱手:“天香楼,添香喽!”主人得了儿子。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头上长着两个“发旋”的孩子,二十年后竟是毫不留情地同本阶级搏斗的逆子贰臣瞿秋白!
——风雨如晦的民国国庆,聪颖执拗的少年秋白,不顾家人阻拦,挂出了“国丧”的白灯笼,第一次亮出了反抗的旗帜;
——哀鸿遍野的崎岖小道上,目光炯炯的青年秋白,冲破了“黑甜乡”的梦魇,毅然前往“饿乡”,他要为苦难的同胞“辟一条光明的路”;
——阳光斑斓的“上海大学”讲台前,气宇轩昂的秋白,正对着学员们侃侃而谈:“国民党是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清道夫,蒋介石是清道夫的头子!”他充满信心地预言:“只要共产党在,中国的前途是光明的!”
——愁云惨雾的福建长汀中山公园,足缠重镣的秋白同志,面对刽子手们的排枪,微笑自若,他盘膝而坐,坦然说一声:“此地很好”,便饮弹捐躯……
这一切,犹如发生在昨天;不,这一切就在眼前:那凛凛的石影,不正是秋白的清癯的身影吗?它是那样潇洒而温柔。那淡淡的青竹,不正是秋白的风骨的写照吗?它是那样骨节铮铮。那傲霜的白菊,不正是秋白的品格的缩影吗?它是那样恬淡高洁。那高大的粉墙,不正是秋白的襟怀所系吗?它是那样坦然清白。还有,那清澈的月光,难道不是秋白那深邃的目光吗?这目光后面,有着无数的思索和探求,有着炽烈的爱和恨。
正想着,不知哪家深院飘来一阵悠悠的洞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这箫声隐隐约约,若无似有,时而幽怨,时而悲壮,余音不绝如缕;时而激昂低沉,时而清越飞扬,令人回肠荡气。我正欲屏息聆听时,它却又倏地消失了。这时,我却又在这寂寂夜气之中,听到另一种深沉的声音:“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躯壳!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处?”这声音越来越响亮,以至充彻在整个天香楼,又向这庭院以外的世界漫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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