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鲁特的深夜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贝鲁特的深夜
方曙
据法新社24日贝鲁特电：“守卫在贝鲁特附近美国滩头阵地的海军陆战队自从他们7月15日到达黎巴嫩以来昨晚第一次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这就是说，除了这一夜，其余都是不安静的。
夜。约翰正在贝鲁特国际机场站岗。他焦燥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一会儿陷入沉思，一会儿又竖起耳朵来听那猛烈的射击声，那是从黎巴嫩起义者控制地区传出来的。
阿拉伯的夜，一点也不像神话里描写的那么美，到处黑沉沉的，就像个无底深渊。
“唉！”一阵枪声过后，约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一直没有找到答案的老问题又浮上他的心头：“把我们送到这遥远的中东来，是为了什么呢？”虽然总统已经告诉过他们，这是为了“援助黎巴嫩人民保持自由”；但是约翰总还是有点怀疑，不然，黎巴嫩人民为什么会对他们采取这样不友好的态度呢：黎巴嫩小孩送来的可口可乐装了定时炸弹，海军陆战队在热口粮时被炸去了手指……约翰越想越害怕，他好像觉得，黎巴嫩的人民已经从四面把他团团包围起来。他猛然举起枪来，四周环顾了一遍。感谢上帝，什么都没有，到处仍旧是黑沉沉的。约翰重新把枪背在背上，又走动起来。为了免得自己的脚步声惊扰自己，他这次走得轻一些了。
一会儿，他的思想又飞走了。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看到了白发苍苍的母亲，看到了娇媚的玛丽亚，看到了残废了的哥哥。几年前，哥哥为了追寻黑发黑睛的东方美人去到朝鲜战场上，回来时，他却失去了双腿，现在他只能支着两只木架走路了！想到这里，约翰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腿，还好，自己的腿还在，还没有和身体分离，他放心地嘘了口气，低低地祈祷起来。
一阵急骤的枪声使他惊醒过来。他慌乱地抬起头来东张西望，今夜不发生什么意外多好啊！但是，就在这时候，他恍惚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在晃动。他用颤抖的手取下枪来准备射击，可是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了。“我的眼睛花了，那是风刮动了树枝哩！”约翰用手死劲揉了揉眼皮，安慰自己。他克制着内心的慌乱，故意把头歪到一边去，不看那儿。“但是，万一那真是一个人，是一个黎巴嫩起义者呢？”约翰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啊！真是一个人，这回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慢慢地走着，像怕惊动了约翰一样。手里还拿着什么，是手枪，还是刺刀？
“是什么人？站住，口令！”约翰叽叽哇哇地叫了起来，他想用声音来给自己壮壮胆子。
那个人没有答复，还在往前走。突然“碰”的一声响了。“什么！什么！我完了，他向我投手榴弹……”约翰来不及再思索，端起枪便噼噼啪啪地射了起来。终于，那个人倒下去了！
约翰脸上带着狞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便朝着那个人跑去了。
“我的上帝呀，这不是汤姆斯吗？”约翰惊叫起来。这个倒霉的酒鬼，不知又闯到哪儿去喝醉了。他带着枪伤的脸上还冒着酒气，他流出的一大滩血里还有着被碰碎了的酒瓶的残滓。
约翰浑身都软了，他一屁股摔在汤姆斯的旁边，心跳得更响了！
在他的周围，仍旧是黑沉沉的阿拉伯的夜。（附图片）
〔马克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