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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真卿的新生”说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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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8-02-11
第2版()
专栏:

从“杨真卿的新生”说起
辛深
前年,我曾经编改过王根六同志的一篇文章,题目叫作“杨真卿的新生”,登在四六年九月七日的人民日报上。这篇文章的大意是:“邯郸堤南堡群众向地主杨真卿的说理斗争胜利了。”杨真卿是邯郸有名大地主之一,抗战前当过律师、县长、省议员,敌人到了邯郸,当商会会长。群众向他诉了诉苦,还没有从经济上政治上把他的地主身份打垮,他很快就“新生”了。并且非常感慨的说:“几十年来的奔波,终赖群众的诱导找到了人生的道路。我年虽花甲,但本发短心长,一意跟着人民走。”……这篇文章用了很大的篇幅说明他是个有眼光、有“正义”的“开明”地主,而群众斗争的正义行动,却只写了寥寥二百多字。
改编这篇文章,很费了些气力。我想在这篇文章中显示群众力量的伟大,以致把这么个大地主都压服了。又想说明连地主都能够“心悦诚服”的接受土地改革,那么,土地改革不是更合乎“天理人情”么?我强调了后面这一点,删掉了群众斗争的某些部分。
在整编队伍的过程中,我反省了自己的地主思想情感,也反省了“客里空”作风,又一次研究了这篇文章,我发现它是地主思想和“客里空”作风结合的产品。
当时,我曾经认为有些地主不必经过群众斗争,就能够“以理喻之”,特别是读书人,更能够比较容易的求得“转变”。就是说,我曾经觉得有一部分地主是应该保留的。所以写了这篇东西。我当时这么想,似乎还有“根据”,而这种“根据”是从我祖父那里找来的。
我祖父是个地主,兼营商业。当过我县多年商会会长,以后年纪渐老,把商会会长让给我父亲。他是我县第一个豪绅,抗战以后,到北平去住了。我当时估计这是他有民族气节的表现,我认为他要愿意当汉奸,在我县保险是敌人第一个红人。他是因为不愿当汉奸,所以才到北平去“隐居”的。和同志们闲谈起来,常常说到这件事。言外之意,我有这么个有民族气节的好祖父;似乎自己脸上也跟着有了些光彩。实际上,我父亲当时还当着商会会长,替日本人吸吮农民的血汗;我的家庭成了农民头上的大石板。当时日本人占着城,人民解放军在四乡活动,这么个汉奸家庭,随时会受到人民的惩办。我祖父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压迫剥削农民的任务交给我父亲,自己带着小老婆和取自农民的血汗钱,到北平过荒淫无耻的“太平日子”。我自己以一个地主儿子的资格,替他们作了多年的辩护。
这种思想由来已久。记得我家的大门上,挂着许多“匾”。这是狗腿们或迫于淫威,或企图钻营,来拍我祖父马屁的。里面有一块写着四个大字“救民水火”。原来我祖父倡导着在我县建立了一个“保安水社”(消防队),他捐了相当多的钱,这算“救民”之“火”。又倡导在城西瀑河两岸建筑了一座大石桥,他也捐了较别人为多的钱,这算作“救民”之“水”。于是救民水火的匾就出来了。这件事长期蒙蔽着我:修桥救火,想来总算是件好事。学习时细细的追想一番,我终于发现地主(特别象我祖父那种有权有势的地主)的剥削手段有时是很“高妙”的。我县最热闹的地方在北关,北关有许多的房子是我祖父的,他当然最怕失火。于是出面“倡导”,自己拿出一点剥削来的钱,再诱骗强迫别人拿出更多的钱,成立起“保安水社”,名为救大家的火,实际在保护自己的房子。也许他还企图用这种方法,在某些人当中,落个好名声呢。建石桥,是因为我的家庭和我家的土地被瀑河隔开了,夏天水涨,根本不能通行。借大家的力量修这么个桥,有利的首先是我家。这叫慷他人之慨,下小本赚大钱,正是地主经常惯用的手法。
但我过去不是这么想。我是把他剥削农民、店员、工人的事情看作常态(就是合理的现象),把这种“高明”的剥削方法看成“功德”,把某些狗腿的吹捧钻营看成农民对他还“印象不坏。”我站在地主立场上看地主,竟把地主的罪恶也看成了好事。地主这些卑鄙龌龊的伎俩不可能骗过农民,农民被地主吸干膏血,他们痛恨并随时准备消灭这个敌人,在土地改革中,他们已经起来进行这个消灭的工作了。但是,地主阶级却把他们的立场、思想、观点牢固的传给了我,当我改写“杨真卿新生”的时候,在思想的深处,实际上是被我祖父指挥着的。于是,农民的斗争被轻轻带过去了,杨真卿被写成有见识有正义的开明士绅。地主阶级在农民没有起来的时候,凶狠野蛮的压迫农民,当农民既经起来,要消灭地主阶级的时候,它就想法伪装、多方躲闪,企图逃过农民的革命风暴。这是地主的阴谋。我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一个替地主说谎的脚色,替他们欺骗了农民。造下难以补救的罪孽。
这个初步的片断反省,已经使我进一步认识到“客里空”作风和地主立场相结合的危险性。“客里空”的特点是将无说有,以小作大,歪曲事实,随便夸张,象“杨真卿新生”中就错误的强调了他的转变,抹杀或减弱了群众斗争。“客里空”作风和地主思想结合起来,就会按着地主的要求、格式去作假,虽然当时主观上也许还是并不怎么样的。我改编此文是在热天,午觉都没睡,好象还是为了工作,好象也还相当辛苦。学习时,自己检讨到此文是地主思想的表现,同志们也说这是地主立场,我口头全都说对,心上却总不认输,理由是我的出发点还好,不是有意弄错的。以后经过自己的反复思索及同志们再三帮助,我才认识到自己原来的地主立场没有变,自己被它左右着,看问题、找材料、估计判断都会偏了,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这就叫作阶级天性。这种天性隐蔽而顽强,因此给革命的危害最大。这层皮揭开最难,因为它常常是被“好心”的金装包裹着的。我愿把这层皮继续揭下去,一直到把地主根性都挖出来,彻底消灭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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