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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儿女英雄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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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06-19
第4版()
专栏:

  新儿女英雄传
 第九回 生死关头(续二)

敌人回到东渔村,牛大水醒过来了,敌人把他押进警备队住的后院,关在南屋一个木笼子里。傍黑,看守他的老头,悄悄儿对他说:“你娘看你来啦,你们说话小声点儿。”就走出去了。大水心里想:“我娘早死啦,怎么又来个娘呢?”正想着,看守带进来一个白头发的老妈妈,手里提着个篮儿;大水认得他是西渔村王树根的娘,王树根已经在扫荡开始的时候,给敌人活埋了。当下王大妈跟看守说了两句话。老头儿就出去了。
老妈妈抓住木笼,白发的头儿伸过来,小声说:“大水啊!我把你认下啦,你就说你是王树根。双喜叫你沉住气,什么都别承认。咱们一村都在保你呢。唉,我的亲人哪!看着你,真叫人心疼得不行啊!今儿个谁也吃不下饭,大伙儿正在给你凑钱呢。”大水听着,心里一阵热辣辣的,泪珠儿直往下掉,哭着说:“娘!……你放心!……你跟双喜说,我死活总得争口气,你们……别结记我!”
老妈妈撩起破衣襟,擦了泪,从篮里拿出乡亲们交给他的鸡子儿、油散子、烧饼…许多东西,塞进木笼里,放在大水跟前;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儿,塞给大水说:“小子,这是我给你的一点钱儿,留着你零花吧。”老妈妈不敢多耽搁,叮咛了几句就走了。
过了两天,两个伪军端着枪,把大水提出去过堂。走到鬼子营房,大水看见门口站着西渔村的许多老乡亲,老妈妈也在里面,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大水进了屋子。一个白脸儿鬼子,戴着一付小眼镜,人家叫他“狗牙子伤”的,正坐在那儿,和旁边一个“翻译官”说话:伪队长杨花脸也坐在一边。翻译官叫大水站到桌子跟前,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在那儿。大水一口咬定是西渔村的,叫王树根。又问他是干什么的,大水说是庄稼人。杨花脸问:“你到底是不是八路?”大水说:“我一年到头,耕耩锄耪,怎么是个八路呢?”杨花脸拍着桌子,喝着说:“你不是,你那天为什么承认是八路呢?”大水说:“他们一个劲的打我,把我打昏了,我说的胡话。”
杨花脸转过脸去,跟“狗牙子伤”咕噜咕噜的说了一阵话,那“狗牙子伤”点点头,就用红蓝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共产党”三个大字,指着牛大水:“你!共产党!”大水吓了一跳。可是“狗牙子伤”在那三个字上划了个大“×”,说:“你!不是!”又写“八路军”三个大字,说:“你!八路军!”大水又吓了一跳。“狗牙子伤”又划了个大×:“你八路,不是的!”又写“工作员”,又划掉。最后写了个“良民”,说:“你,良民,好的好的!开路开路!”杨花脸笑着对大水说:“太君饶了你了,好好儿种你的庄稼去吧!”伪军就给大水解绳子。
“狗牙子伤”抬一抬小眼镜,站起来,和杨花脸走进里间去。一面走,那“狗牙子伤”一面说:“杨队长!你,王树根的金票,大大的有!大大的发财!”杨花脸说:“我要发财,这个的有!”说着用手在脖子上砍了一下,“狗牙子伤”就嘻嘻嘻的笑起来了。
大水放出来,刚出门,老乡亲们就围上来了;有的扶着他,有的问长问短。一伙人给他裹好伤,换了衣裳,欢欢喜喜的往村外走。一转弯,迎头来了几匹马,人们赶快让开。头一匹马上骑的一个胖军官,象是何世雄。几匹马过去了,老乡们低声说:“胖子这会儿在城里当什么大头儿呢!咱们快走吧。”
正说着,忽然一匹马转回来了。马上一个挎盒子枪的喊了声:“站住!你们干什么的?”大水一听是张金龙的声音,忙低下头。
原来那人正是张金龙。这流氓,这破落户,这地主的狗腿,在扫荡一开始,就投奔了他原来的主子何世雄,当上汉奸了。这会儿他一马过来,说:“吓,这不是牛大水吗!我看着就象你!”说着跳下马,提着盒子枪,高兴的走来说:“哈,巧极了,正找你呢!快跟我走吧。”老妈妈抢上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呀?才打官司出来,日本人那儿都没事啦!咱们都是中国人…”张金龙一个巴掌把老妈妈打得跌在地上了,用盒子枪指着大水说:“牛队长!你不是英雄好汉吗?走吧,到咱们何大队长那儿去,耍耍你的威风吧!”
说话间,又有两匹马转回来了。大水咬着牙说:“好张金龙!我早知道你要干这勾当的!英雄不英雄,咱反正不当汉奸!走就走!豁出我这一百多斤,怕你我就不是爹娘养的!”张金龙掏出绳子来,拧着大水的胳膊就捆。老乡们都上来说好话;张金龙骂着,把大水捆了个五花六道,一匹马交给那两个伪军,他推着大水就走。

他们把大水带到何庄,押在何家大宅的后院。
何世雄这次回来,可耀武扬威极了。这几年他在城里当汉奸,村里把他过去霸占的土地,都让原主耕种了;扒堤放水的第二年,又把他搜刮老百姓的血汗—埋在地里的几十石麦子,退还穷人渡了春荒。这次他一回家,就“猪八戒倒打一钉耙”,夺回土地,还挨家挨户搜粮食、抢东西、打人、牵牲口……又到处找咱们的干部。幸亏干部们藏的藏了,跑的跑了;家属们投亲戚,靠朋友,寻吃要饭,也都逃了。他没法子出气,就放火,烧了许多房子。
这天晚上,日本司令龟板路过这儿。何世雄摆了酒席招待他,那股子奉承劲儿,真是恨不得捧着龟板的屁股亲嘴呢。
那龟板瘦长脸儿,高颧骨,留着仁丹胡子;会说中国话。他捻着胡子,抬起下巴,两只黄黄的小眼珠斜瞅着何世雄;他那女人似的嗓子,傲慢的说:“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强的!你看,大日本皇军在太平洋上,把美国都打败了!你们小小的中国,不用打!”
他吹了一通“中日提携”的理论,说汪精卫好,又说蒋介石也不错,背后伸出个胳膊跟“皇军”拉手呢;就是“共产党”大大的坏,是“皇军”的死对头,所以一定要把主要的力量放在“剿共”上。一说起“剿共”,他那“武士道精神”,使他额上筋都暴起来了,声音发尖的说:“剿共好比刨树的。你把树枝树身的统统的锯了,底下又会出树!你要把共产党的下层组织统统查出来,刨了根,就是有树也死了的!”
鬼子司令走了以后,何世雄就把牛大水拉出来审问。

夜深了,牛大水给押到何世雄的屋里。
屋里点着两盏大泡子灯。人们一个个凶眉恶眼,杀气腾腾;旁边放着棍子、刀、绳、压人的杠子……火炉里烧着烙铁和火箸。大水瞧着,就象进了阎王殿似的。
何世雄见了牛大水,恨得咬牙。他凶狠狠的笑着说:“牛大水!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那样菜好吃就吃那样吧!”两边的人喝一声:“跪下!”大水说:“跪什么!我没有罪!”何世雄拍着桌子骂:“你混蛋!”大水气得心头冒火,说:“你八个混蛋!”何世雄满脸横肉,挥手说:“叫他尝尝!”两个特务拧住大水的胳膊,一个从后面用条白布把他脑袋一勒,另一个拿两块檀木板,照大水脸上啪啪啪的左右来回的打,几下子,打得大水嘴里连血带沫子流下来,舌头都麻了,象棉花禳子似的;眼头上也就挨了一下,只觉得昏昏沉沉不懂事了。
他们用一卷草纸把大水熏醒过来。何世雄问:“黑老蔡刘双喜他们在那儿?”大水说:“不知道!”何世雄问:“上一回你和刘双喜到这儿来抓我,是谁报的信,谁出的主意?”大水一只眼儿糊着血,一只眼儿瞪着,说:“你别问我,你问我干吗!”何世雄冷笑说:“吓!这小子还没尝着好滋味呢!给他一碗黄米饭吃!”
大水背后那家伙,用膝盖顶住大水的腰,手里的白布紧紧一勒,勒得他仰了脸儿;旁的人就用小米泡凉水,往他鼻子里灌。还听见何世雄说:“你吃这碗饭怎么样啊?饱饱儿的吃一顿吧!”大水忍不住,一吸气,呼的就吸进去了,呛得脑了酸酸的,忽忽游游的又过去了。
他们又把他熏过来。大水迷迷煳糊的,鼻子里喷出来的小米全成了血蛋蛋,嘴里也出来了,身上又是血又是水。何世雄得意的说:“你小子好啊!铁嘴钢牙,柏木舌头;到了我手里,看你还厉害不厉害!”
张金龙叨着个烟卷儿来了;对大水露出金牙齿,笑嘻嘻的说:“还是说了吧,牛大水!你们党员,什么不知道啊?你又是区上的红人!黑老蔡就是你的表哥,你和刘双喜是他的胳膊腿儿,下层组织都是你们鼓捣起来的。你说出来没事儿;不说出来,怎么也过不去这一关哟!你看我从前也干的那一行,跟你是一势;说过来不就过来啦!”
大水气得浑身乱颤,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嘴黏糊糊的血沫子,呸的唾了张金龙一脸,说:“汉奸王八蛋!谁跟你一势?”张金龙掏出绸手绢,抹抹脸,一条眉毛压了下来,狠狠的瞪着牛大水:“娘卖×的!你小子还卖骨头?”随手抽出烧红的烙铁,把大水的褂子撕开,就吱啦啦的烙他的背,背上烧得直流油,一阵阵的冒烟,满脊梁都烧糊了啊!大水喊,大水叫,大水哭着骂:“你们这些汉奸好狠心!对中国人一点不留情啊!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救国,有什罪呀?”他眼里掉下来的,不是泪,都是血啊!
何世雄拧着眉头,慢慢的吸烟;忽然抬起眼皮子,奸笑的说:“牛大水!你别死心眼儿,拿着鸡蛋跟石头碰!你这是何苦呢?人家黑老蔡刘双喜,未必有你这么坚决!你硬抗硬顶,白白送了命,谁来怜惜你呀!”忙叫人给大水松了绳子,端个凳儿给他坐;劝他说:“你也别难过!今天我喝了点儿酒,弟兄们打了你,显得怪对不起你的;其实这也没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你看金龙,过这边来多‘得’呀!吃的好,穿的好,还有钱儿花!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也给你个官儿做,让你也阔气阔气!”
何世雄一面说,一面楞着三角眼儿瞅大水的脸色;见大水低着头儿不说话,想他一定给说动了,就给张金龙丢了个眼色。张金龙出去了,他接下去说:“要说抗日,我何世雄过去也是抗日的,现在也不是不抗日啊!抗日的时间长着哪!着什么急呢?”
张金龙进来了,后面一个人端着托盘,盘子里有酒有肉,有白面卷子,过来放在大水跟前的小桌子上,何世雄伸手说:“牛同志!快吃吧!给你压压惊!你是个好样儿的,咱俩今后交个朋友!”
大水气坏了,拿起一碗猪肉,照着何世雄就摔过去。何世雄让不及,油卤卤的,直洒了一身,碗儿也打烂了。人们忙捉住大水。何世雄跳起来,气得脸儿发紫,喝着说:“这小子真他妈不识抬举!给你脸不要脸!我倒瞧瞧!看你拧得过我,还是我拧得过你!”他吼了一声,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又横拖倒拉的把大水拾掇开了。
他们用尽了各种刑罚,大水受尽了各种罪。他们想掏出口供,把这一带共产党一网打尽,大水可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鸡叫了,拾掇他的人们全累得不行了。何世雄擦着秃脑瓜上的汗,把鼻子都给气歪了,说:“这号东西不是人!快拉出去砍了他,喂狗吃!”大水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了。一伙人架着他,张金龙拿着一把大刀,颠着屁股走在头里,何世雄的那条狼狗,摇着尾巴跟在后面,都往村外走。
月儿很明,四下里静悄悄的。到了村南一片乱坟堆,一棵孤伶伶的杨树旁边,他们剥下大水的血衣裳,大水只穿个裤衩儿,光着头,赤着脚,给他们推推搡搡的跪在地上。狼狗坐在一边等着。张金龙先把刀子在石头供桌上哧哧的磨了几下,月光里,那刀子真亮啊!他挥起大刀,牛大水就倒下了。(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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