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救罗森堡夫妇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援救罗森堡夫妇
巴金
美国政府在法律上大谋杀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两个正直、善良的年青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朱利叶斯和伊斯尔·罗森堡夫妇在美国死囚牢中发出追求真理的信仰呼声。这两个人不但与美国政府加在他们身上的罪名无关，他们也没有犯过任何的罪。就是在死囚牢中他们仍然保持着良心的清白。他们跟每个正直、善良的人一样“忠实于正义和友爱”〔注一〕；他们爱自己的生命，也尊重别人的生命；他们爱“和平与面包”，爱“玫瑰与孩子们的无邪的笑。”他们在做了“政治阴谋的牺牲者”以后，还不愿“放弃人类的自尊”，不愿“放弃为民主、为理想的道德的斗争”。他们在辛辛监狱的高墙后面，还相信“人性不可摧毁”，还相信“真理照亮一切善良的人们的眼睛”，还信赖“一切有足够勇气、善良和明智的人们”会帮助他们恢复自由。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善良的美国公民，这样的一对彼此相爱的年青夫妇，美国联邦法院以莫须有的罪名判决了他们的死刑，高等法院驳回了他们的上诉，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不顾全世界善良人民的抗议，拒绝撤销对他们的判决。法律上的门就这样关闭了吗？电刑就这样等待着这两个无罪的人吗？美国统治阶级又一次在全世界善良人民面前显露了他们的残酷嗜杀的狰狞面目。他们想用电椅来回答世界善良人民的抗议，用血来维持他们的野蛮统治。美国的统治阶级不只一次地触怒过世界人民的良心，不只一次地面对着全世界的舆论无耻地发出“法律胜利了！”的欢呼。一八八七年伊利诺斯州因为绞死五个劳动运动者得到“谋杀者”的称号。一九二七年马萨诸塞州因为杀害了两个意大利工人让世界人民称为“凶手”〔注二〕。在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国这样横暴地拒绝过世界人民正义的要求和抗议的。一九二七年八月十七日在纽约出版的“民族周刊”上一个美国人写过这样的话：“今天在国外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挂起美国国旗，就得找人保护；它（美国国旗）已成了大不义的象征了。”美国的法律上一直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在芝加哥绞刑以后六年，伊利诺斯州的新州长曾经复查案件，发布文告，证实法官的受贿枉法，他甚至于承认“这样凶狠残酷为有史以来所未见”；在波士顿电刑以后二十六年中间马萨诸塞州始终无法洗去它的耻辱的称号，许许多多的文件不断地证明法官完全依据阶级的和政治的成见枉法杀人。
现在又轮到善良的罗森堡夫妇来做牺牲者了。不管有多少事实证明他们清白、无辜，不管全世界千千万万的善良人民怎样要求尊重他们的生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审判，美国统治阶级还是准备用法律的谋杀来维持它的法西斯统治。正如一个狂人决不会自己停止疯狂的举动，除非由人们来制止它们。
一九二七年沙可和樊才蒂在电椅上烧死以后，第二天的巴黎“日报”上写着：“罪恶完成了，文明世界反对不义的暴政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了。我们要求正义，要求宽仁……这些都是白费的了。没有人来听我们。至少没有人来答复我们。弗勒（州长）打高尔夫球去了，柯立芝（总统）钓鱼去了。这两个无罪的人为了增加美国官吏的更大光荣而牺牲了。然而我们在这苦痛的时候应当怎样想呢？”
这是全世界善良人民的呼声。这样的呼声在二十六年前并没有把两个无辜者从电椅上救下来。但是今天我们决不能再让新的无辜者死去。援救罗森堡夫妇，不仅是援救两个年青有为的生命，这是在保卫正义，挽救文明，这是在进行善与恶的斗争。这斗争关系着一切善良人民的命运。我们不能因为远隔重洋而庆幸自己已经得到自由，作为人类一分子，我们就应当承认我们跟一切善良人民的休戚相关。正如罗森堡夫人所说，保卫他们也就是保卫我们自己；挽救文明，也就是保卫人类的美好的将来。我们必须制止这个谋杀的行动。不然，在苦痛的时候我们拿什么话来回答我们的孩子！二十六年前巴黎“新闻报”曾经写过这样的话：“悲剧的幕落下来了。刽子手的胳膊是拉不住的。”可是今天世界善良的人民决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必须拉住刽子手的胳膊。我们有这力量，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地伸出我们的援救的手，发出我们的抗议的声音。
我们的声音会送到美国人民的耳边。美国人民会伸出手来迎接我们的手。善良的人民决不能睁着眼睛旁观无辜的同胞的死亡。他们不会忘记历史的惨痛的教训，他们也应当记得祖先们维护正义争取自由的光荣传统。那么他们应当打开杀人场的大门，从阴谋中救出他们的受难的同胞。这样他们不仅挽救了国家的名誉，他们也保卫了自己的幸福和孩子们的将来。
我们不要忘记，当示威群众的抗议声震动了美国驻外使馆或领事馆的门窗的时候，罗森堡夫人在阴暗的囚牢里给她的孩子们写信，她告诉他们：“有一件事在苦恼着我，就是我永远找不到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如何热爱着你们的字句。”
母亲的心里永远充满着这种不能用言语说明的热爱。每个母亲都了解这样的爱。每个人爱家里的孩子，一定也愿意所有的母亲都爱她们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有人袖手旁观让一个善良的母亲忍受这种痛苦呢？为什么还有人肯让一种残暴的力量夺去那些孩子的幸福，使他们成为孤儿呢？为什么还有人视若无睹地让两个无罪的人在电椅的阴影下面苦苦地挣扎呢？
罗森堡夫妇并不是为他们自己在挣扎的。他们明白地说：“我们不愿意死，我们还年青，我们需要长而且有益的生命。”但是他们不愿意“放弃一切社会责任”来换回生命。“没有活的权利，生命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为了维护“人类的自尊”，为了维护正义，为了“追求真理”，在进行这个“道德的斗争”。他们确信“最后人们终于会明白我们斗争的意义并且和我们结合在一起追求真理”。
和他们结合在一起追求真理——现在不能再迟疑了！一切善良的人们应当记住他们的话：“快快地行动起来”，用实际的行动来表示人类的休戚相关。
我们的休戚相关会把他们从刽子手的手中救出来么？会把他们送回到他们的美满的家中，他们所热爱的孩子那里么？送回到阳光，到自由的风，到生活，到善良人民中间来么？
回答是在我们自己的口中。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我们必须显出全世界善良人民的团结的力量。
〔注一〕罗森堡夫妇自己的话，这些话都是从他们的非常感动人的信函中引来的。
〔注二〕一九二七年八月三十一日在纽约出版的“民族周刊”的封面上用大字印出一篇文章的标题：“马萨诸塞州，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