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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延安——儿时的回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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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11-07
第8版(副刊)
专栏:

  难忘延安
——儿时的回忆
阮崇武
我在童年时,对父亲的第一个比较深刻的记忆是1938年秋天,父亲从晋绥抗日前线回到冀中前线,根据党的指示,秘密途经北平,在家里作短暂停留。那时大姐已参加“民先队”,经常作抗日宣传。在她的率领下,孩子们专门为父亲演出了一个小活报剧。姐妹们扮演抗日民众,我扮伤兵。记得我坐在小藤椅里,头上裹了纱布,由姐姐们抬着,大家严肃认真地小声齐唱抗日救亡歌曲,父亲很是高兴。
1943年冬天,我正好10岁,快过年了,后来担任过卫生部长的崔月犁同志,当时化名“老李”,来到我家。看样子,他和妈妈已经谈了很久。我们刚刚滑冰回来,只见他匆匆离去。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神情都很紧张,妈妈更是眉头紧锁,看上去心里很烦,我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大事情。帮我家做饭的老杨头,特地在饭桌旁流着泪劝妈妈:不要把孩子交给陌生人。我什么也弄不懂,只顾埋头吃饭。
天黑了,妈妈把我喊过去问:“想不想和三姐一起去找爸爸?”我点点头,于是妈妈带着我们两人,到了陈风桐伯伯家里。陈伯伯是留学日本的农林专家,为了抗日救国,抛下妻子儿女,走上战场。在一间昏暗的小破房子里见到得了严重肺病的陈伯母。大人们谈了很久,快到半夜了,妈妈才乘黄包车离去,只听她远远喊了一声:“一路当心……”就哽住了,不知她还想说什么,那车却慢慢地消失在黑洞洞的胡同里。
那时父亲在晋察冀边区参议会担任秘书主任。当我和三姐抵达参议会驻地——阜平县夹背村时,他已带领一个干部队去延安了。三姐问我愿不愿再和她一起到延安去找爸爸,我又点点头。于是我们就背上背包继续上路了。
经过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抵达延安时已经是1944年5月初了,在兰家坪中央招待所的一孔窑洞里,我和三姐焦急地等待着幸福的重逢时刻,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因为父亲曾留学日本,家里有不少他在日本时的照片,穿着制服,留着分头;家里也有他在大学教书时的照片,穿着长袍,样子也很潇洒,我努力搜索着记忆。突然,门帘掀起处,进来一个矮老头,身穿一套脏得发亮的棉军装,满脸胡茬子,戴着一副深度眼镜,镜腿全没了,用两根棉线套在耳朵上。三姐迎上去喊爸爸,我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走过来,摸着我的头笑呵呵地说:“长得这么高了。”
经过边区师范的短暂过渡,我被安排在延属分区干部子弟小学读书,就在宝塔山斜对面的山坡上。姐姐在桥儿沟延安中学读书,离我有十几里地,父亲在党校二部参加整风学习,在另一个方向,离我也有5公里之遥。平时我们很少见面。后来姐姐调到甘泉工作,离延安45公里路,就更难见面了。
1945年夏天,我得了化脓性扁桃腺炎,发烧到40摄氏度,正巧姐姐来延安,才把我送到医院去看病。
后来按照医生的劝告,我转到爸爸那里再休养一段时间。头一个碰到的问题就是“吃饭”;我没有资格在党校食堂吃小灶伙食。爸爸专门为我去领菜金和口粮。他跑了二十多里地,亲自背回一袋面粉。当他吃力地向山上爬来的时候,我站在窑洞前的山坡上向下看着、看着,眼泪从心里涌了出来。叔叔、阿姨们主动送来了小火炉、小铁锅,可以煮面条、烙饼。就这样,我在党校住了下来。
一个窑洞住四个人,都是团以上的干部。床边加了一条木板,我和父亲住在一起。白天大人们开会、学习,我就用土制卷烟机帮大家卷烟,搓吹火用的纸。因为缺火柴,我能熟练地用火石打火,为叔叔们点烟,当然也包括爸爸。
父亲本是一个书生,又是大地主家庭的独子,在这样艰苦的战争年代里,连自己的生活也不善于料理,更谈不上拉扯孩子。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尽心尽力地想把事情做好,并且对我从来没有发过火,没有斥责过,一次也没有。
有时,晚饭后父亲带我去爬山。我跑在前面,他就紧走几步;我掉在后面,他就回过头等一等。他总是爱抚地看着我,但从来也不谈什么,我们已经习惯于这种沉默的散步。他心里可能在惦念着什么,我却是无忧无虑。
一天傍晚,突然在窑洞外有人激动地大叫:“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了!”大家赶紧跑出来,只见四周山头上相继点起了火堆,好多人用喇叭高声喊话,大家都高兴得跳起来,大声和其他山头的人互相呼应着欢呼,也点起了一堆篝火,围着火兴奋地议论到深夜,最后集中到一个话题——“应当尽快赶回前方去!”
许多年过去了,延安狂欢夜的情景,却还是那么清晰,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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