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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前进的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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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3-08-23
第6版()
专栏:

永远前进的人
蒋子万
夜深了。整个工厂一片寂静,从一排排的宿舍里,不时地传出沉重的鼾声。这时只有走廊南头的一间宿舍,照例地又射出一派透亮的灯光。
这是在这个工厂里——地方国营清河联合工厂,大家最熟悉的屋子。屋子的正面墙上挂着镶了金边的毛主席的挂像,挂像的左下角写着:“北京市优抚模范代表大会敬赠”的字样。紧靠窗户放着一个小办公桌,屋子的主人在倚着桌子聚精会神地捉摸着什么。谁知道他在做什么呢?在玻璃板上横三竖四地划了很多道儿,手里拿着墨盒,反过来,调过去,把墨盒来回地顺着玻璃板上的道儿推。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去,一会儿脸上出现了开朗的笑容,一会又紧皱着眉头严肃地思索起来。他是谁呢?他就是这个联合工厂的化工厂负责人,北京市闻名的革命荣誉军人模范姚茂林同志。他今年才三十二岁。
“老姚同志,怎么还不休息,快十二点啦?你近来越发睡得晚了,这样经常熬夜可不行!你的身体……。”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极度关注的神情用手拍着他的背问了问。这是我们的厂长刘忠文同志。
姚茂林的精神都贯注在思考上,没有看到厂长进来。于是愣了愣,回答说:“我正在考虑一个问题。坐下吧,厂长!”说完把墨盒放回原来的位置。
“家里来信了吗?”
“没有。”
“伤口又犯了?”
“厂长,我是想那个切肥皂的切片机。难道厂子里就白化三百多万吗?”一种深刻的责任感在支配着他,厂长的最后一句话,他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原来前些日子,工厂里化了三百多万元买了些材料,由铁工组做了一架新式的切片机,结果不能使用。肥皂块子往上一推,钢条(刀刃)就断。为了这,他心里像压上了千斤石一样,好几宿睡不着觉。他老是想:怎么才能使钢条不断呢?刚才他就是把玻璃板上划的道儿比做钢条,墨盒当肥皂块子,在研究这个道理。
“要是把肥皂块子放扁了推,钢条可以缩短,它吃的力量也小啦,钢条就可以不断。但是原来的架子就要大拆大改,说不定又要化多少钱!”他把自己研究的道理告诉厂长,厂长鼓励他说:“只要能提高工作效率,你就大胆地做吧!”
一夜一夜地钻研,三番五次地修改、筹划,困难越来越多。科学知识不够,研究的工具又粗糙,伤口也犯了起来,阵阵的疼痛像刀扎一般……。可是老姚的劲头却越来越大,终于和大家一起把机器修改成功了。修改后的机器不但钢条不断,消除了碎渣,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使用过去的老机器,一锅肥皂(一百五十箱)九个人要切两小时,现在初步使用了这部新机器,一锅肥皂五个人只需要三十分钟就行了,较过去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六点二倍,预料将来操作熟练了,可以提高到十倍以上。他高兴得不得了,虽然伤口却愈来愈重了!
说起他的伤口来,以前我好像蒙在鼓里一样,摸不清底细。有一次在厂部开会,我看他一会出去一趟,一会又出去一趟,不到两小时他就出去了五六趟。我心里有点奇怪,可是也没吭声。散会后,我问他:“老姚!你怎么开会时老往外跑啊?”他腼腆地说:“我的小便有毛病。”他刚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又追问:“你再说说怎么回事?”“时间一长,尿就要从肛门流出来,伤口也要发炎,不多跑两趟不行!”他说完了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走了。
当时我心里有点难过。我们在一起工作快半年了,只知道他是个革命荣誉军人,待人和蔼诚恳,工作认真负责,苦心钻研业务,可一向也没问问他的受伤情形,更不知道他的伤口还有这么重。后来我渐渐地对他注意起来,看他每天最少要去小便四、五十次。有时伤口发了炎,疼的实在忍不住,才被迫地躺在床上歇一歇。碰到这种情形,领导上就叫他去休养。可是他的病是慢性的,稍好一些,他就要求恢复工作。他常说:“工作就是休息。”
后来我从档案里发现,他是一九四七年在山东阳山战斗中负的伤。子弹从他小便根底下打进去,穿过输尿管和大肠,又从肛门上面穿出来,成了一等残废。虽然经过长期治疗,可是一劳累过度,伤口就又复发了。
尽管伤口经常犯,工作很繁重,可是他的整个生活里渗透着革命的乐观主义。他会工作,也会休息。每天照例上早操,星期天他也去划船、看戏、逛公园。在日常休息时,你经常会听到从他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夜深沉”的优美歌曲声,这是他最喜欢弹奏的大正琴的声音。
姚茂林同志是个爱说爱笑的人,一到下班时,就给我们讲故事听。有一次讲到他老家(湖北省)的稻田,如何插秧、薅稻……一直到丰收。他讲得是那样逼真,就像稻田在我们眼前一样。最有趣的,是他讲到在稻田里挖泥鳅的情景。他一边说,一边比手划脚地:“……你把手往泥里一掏呀,嗞溜的一条,活蹦乱跳的滑溜溜的家伙就出来了,那么长!”逗得同志们大笑,他也哈哈地笑个不停。但是一讲到他过去给地主放牛、扛长工时,他的脸上马上严肃起来,又讲起在旧社会地主如何剥削和压迫农民的事来了。
他一开始被派到这里领导生产时,就认识到:“做一个领导干部,必须精通业务,懂得技术,才能把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搞好。”可是自己一共才念了两年书,虽然经过苦学苦练,已经能写简单的总结报告,但是制肥皂是需要懂得化学原理和科学技术的,他看着技师做化验时,一讲就是什么多少
“米特儿”,多少“度”的,简直一点也听不懂。这时,摆在他面前的任务就像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他的身上。他黑夜睡不着觉就想:“蒋介石的八百万
‘美国式’,都让我们‘步枪加小米’给打垮啦,我就不信学不会制肥皂。我豁出他三年去,非学会不可!”钢铁般的意志,使他忘我地工作着。
每当技师做化验时,他老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脑子在想: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比如:北京的油,质量差些,凝结多少度?汉口的油,质量好些,凝结多少度?那一种油需要下多少火碱才合适?……这些技术问题,他不知道就问,问明白了,就一点一滴地记在自己的日记本子上。天天如此,日积月累地不到半年,他的日记本子快成了“制肥皂大全”啦。
去年六、七月间,由于季节的关系,制出的成品,又松软,又有花斑,质量很差。一度,反工率曾平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按照老一套的说法,夏季制肥皂回锅是免不了的。技师也没有好办法解决。这时,姚茂林同志想:“如果不解决这问题,不但会影响工厂的信誉,而且要提高成本,给国家造成损失。非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行!”那几天,他没有给我们讲故事,大正琴也扔在一边啦。由于工作过度紧张,小便越发勤了。领导上劝他,同志们也劝他,要他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积劳过度。他总是面带微笑地回答:“叫我清静一会就好啦。”夜里他躺在床上,眼睛凝视着房顶,沉思着:肥皂松软,可能是水分的关系。譬如煮大米饭,水少了就有硬心儿,水多了就成粥啦,原汤煮熟了就好吃。对!一定是水分的关系……”他好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似的,笑了。
第二天他跟技师一说,技师还不相信,有的甚至在背地说风凉话:“没学过化学,就想做肥皂,真是笑话!”“叫他再学三年,也不成!”……可是他一点也没灰心。耐心地跟技师商量:“行不行,咱们试试看!”试验的结果,证明就是因为水分和火碱下的过量的关系。经过这次改良,到去年冬,反工率已经降低到百分之五了。
这样,不到半年功夫,他不但熟练地掌握了制肥皂的技术,而且每锅肥皂较过去可以节省一百多斤火碱,三十多斤盐,质量也提高了。每年可给国家节省三千万元的财富和一千七百二十个工时。
去年十月,技师们都参加了北京市的物资交流大会,家里只剩了他一个人掌握技术,他便亲自动手,做了二十多锅肥皂,质量都很好。他的信心更加强了。有时一加班,就得夜里三点钟才能睡觉,但第二天他比谁都起的早,把同志们都叫起来,好早一点去参加物资交流大会。
有一次,我跟他聊天,我问他:“你这技术怎么学的?”他没有想,顺口就说:“开始时,咱根本就不懂,也不敢下手,可是自己是个共产党员!”他的态度由微笑转为严肃。“上级经常说:‘现在不比过去啦,二指宽的小纸条儿,也可以当公文,不懂就得钻进去,今天不懂可以,明天不懂就不行!’咱就努力钻呗!你说是不是?”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就又接下去:“太平凡了。看看人家黄继光和邱少云,才是真正的英雄呢!老实说,要不是这伤口闹的,我非要求上朝鲜去不可!”
“一个平凡的人”,是的,他是一个平凡的人,可是他却做着不平凡的事!
一九五一年工厂考绩时,他立了二等功。一九五二年被评为“工作模范”。一九五三年,在北京市的优抚模范代表大会上,又被评为“革命荣誉军人模范”。
在他的日记本上这样写着:“我的身体虽然残废了,做不了太多的工作,但是,我的思想并没有残废,我要永远保持着人民给我的崇高荣誉,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虚心地向同志们学习,好为人民做更多的工作!”(附图片)
姚茂林在车间里细心地测量着肥皂溶液的温度。
(张文琴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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