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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花兮盛放西厢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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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1-19
第8版(副刊)
专栏:小百花现象笔谈

  小百花兮盛放西厢
黄宗江
我最近去了一次西子湖畔,专去看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演出《西厢记》,为剧获中国戏曲学会奖贺。畅极,美极。在戏曲濒危声中,又见生机。在古老的西厢中,得到了一次现代的启示。
坦言之:我自幼在圣叹所批才子书中最不喜欢的是《西厢》;在昆京秦川诸剧种中,我独对越剧有过微词。
我多年来不喜欢《西厢》,原因安在?我自己也一直说不清。今忽顿悟,原来我在诸多情种中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某了。嫌他酸吗?不然。书生、尤其是古书生之酸、之迂,乃至“疯魔”,仍是不失天趣,美之一种也。我之不喜欢他,一语以蔽之,是嫌他太轻浮。情爱中最忌的怕就是轻骨头了,乃想起历届张生的轻浮乃至油滑。今见人称茅茅,茅威涛的张生,不禁轻声高唤:这是我心、我耳、我目中的张生了。阅茅作文,细索张生是何等样人?她发现了张生外在的压力、内在的沉郁,此压此沉乃得爱情的极度欢乐又极度痛苦的深邃。尹派基调又添变化尤可聆其深沉。昆曲扇子生之蕴藉,又吸取了川剧扇子生的倜傥,那一踢褶,一而再踢,尤可见张生喜从中来的心态体验得以形象体现于外。绝佳绝妙!那么张生之种种轻浮何来?始作俑者何人?我几乎要赖在王实甫,那又是不公平的。我翻阅了一下元曲,只见那段面对红娘大发神经的自报家门:“小生张君瑞,年二十三岁,并不曾娶妻……”云云原是红娘向小姐学舌,形容“世上有这等傻角”。今日场上均处理做张生拦住红娘发了这样一大通狂言,其轻浮实为稀有,尤浮于“若共他多情小姐同鸳帐……”我想这样的改动实甫原本,多始自李日华的《南西厢》,也就在古今剧场延续下来了。然而也难改回去,当场自述也还是有其剧场效果的。我对茅君建议:此节可处理成出于慌乱,竟不择辞,一派轻浮难以收拾!茅以为是,考虑再为张生心身加重。
过去演出,多自张生于花间遇莺莺惊艳始。今曾昭弘改本却发端于佛殿佛事两相邂逅。在众佛众僧前,四大皆空中,突现了一见钟情的两相爱慕,尤属古人画龙,得今人点睛也。此剧之改编,既严谨,亦流畅;既是古老的西厢,又独标一格了。导演之种种处理尤见匠心。小转台之运用可与徐晓钟导话剧《桑树坪纪事》的大转台媲美。总之,音乐、舞美、各部门无一不佳,均臻上乘,是一台完整的整体艺术、综合艺术了。亦可见当代要求的戏曲导演艺术已然形成,多元地又统一地,质朴地又多彩地建立起来了。古称《酬简》即莺莺来会张生,男欢女爱一折,处理奇好。王作李作荀作,均作红娘抱枕衾来,任务完成被关在了门外等等。今却改作,红娘扯二人拜堂,自身隐去。背景深处的荷花朵朵苞开,歌舞起来,对性爱做了既虚且实,既鲜灵又含蓄的描绘。性爱乃爱情之极,可极美,极人,然亦可极丑,极兽。古诗人于性爱不得解放之际,做了大胆坦露之语,可称进步,是美的追求;而今人在这方面的解放应已不成问题,又求含蓄,亦属进步,又是一种美的追求。可盛赞古人之勇敢,亦可赞今人之矜持。今又见有返今为古者,写两性事极丑恶之能事,徒令人作呕。或以“文以载道”为不然,然总还得文以载美吧,总不能文以载丑吧??呜呼美文!!
我过去曾对越剧有微词,微其在传统深厚的古老剧种面前,少程式,缺功夫,缺乏表现手段,影响了内涵的深度。然也怕它在刻意求工中不胜杂芜而失去了一派天真。今见小百花越剧,大为欣慰,欣慰其不失天然。尤忆莎士比亚借哈姆雷特道其剧场宏旨:“自有戏剧以来,它的目的始终是反映自然……”自然二字在莎翁原文中为Nature一字,卞老之琳译做“自然”,我感到译得极其自然、美好。如今又生遐想,如译作“天然”如何?盖小百花给我的一切美感,首在不失纯真,出自天然,归于天然。思想:他日得为小百花众仙子再作“天然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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