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当上了院长 [复制链接]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故乡行

　　母亲当上了院长
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胡励君
放寒假的前夕，收到母亲的信：“告诉你吧，妈当院长了。”我着实纳闷，母亲一直是一位民政工作人员，这会儿怎么忽地就“当院长了”呢？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客轮终于靠埠。挤出检票口，猜想母亲会来接船。人都走尽了，喧闹的船埠一下变得空旷，才知道母亲没来。
怅怅地刚要挪动步子，有人走近接过我的行李：“傻小子，娘不接船就不知回家的路了？”是赵婶，我家的邻居。“你娘不会来了，从办公室抽调出来，当上福利院院长，忙着呢。接儿子的大事都得托我……”母亲是福利院院长！连赵婶都一脸的得意。
“……架势可大哩，光上面的财政拨款就是３０万，还有捐助。俺家就出了２０元，谁没个老的时候！住进去的老人呀，啥都给包了。开张那天，远乡近邻都当是自个儿的喜事，赶去道贺，花炮燃放到深夜。你娘又上电视又上报，全县的人都认识她，菜摊上为福利院买菜也只要半价……”
一路听着赵婶拉呱，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看看福利院。便把行李托付给赵婶，与她道别分了手。
福利院坐落在县城东郊。一式的红砖青瓦平房，院内，是平阔的水泥坪。菱形或圆形的小花坛，亭亭立着些白玉兰，雪松。１０多个老人，坐在煦暖的阳光里，闲谈着，或眯了眼打盹儿。身上簇新的棉衣棉裤，连折痕都清晰可辨。
四处张望，想找寻母亲熟悉的身影，依然不见。我悄没声站在那儿，早已引起老人们的注意。一位老太太立起身来，眯缝着眼打量我。猛地一抚大腿：“没错，没错，你是院长的娃。那眉，那眼，还有鼻梁儿，和你娘一模一样。”老太太忙不迭移凳子，又颠儿颠儿地端出一盘糖果花生，“政府发给俺的，你吃，你吃。”“娃呀，你娘可又做了大善事呢，把俺们这些老骨头请到这福窝子里住着，再也不愁没人照料了。这不，她一早起来就去置办年货。还说给俺们买玩物儿，别闲暇里闷得慌……”
“院长回来了！”老人们发一声喊，向院门口涌过去。母亲真回来了，随着一辆小三轮也开进院内。车斗里满载着肉鱼水果，还有烟花、爆竹什么的。老人们争先恐后，帮着母亲卸车。车开走了，母亲开始给老人们分发“玩物儿”。象棋、跳棋、扑克、老人牌……林林总总。末了，母亲捧出几个皮球。老人们笑闹着，没人接，说那是小孩子玩意儿，谁接谁不知羞。“嗬嗬……哈哈……”，老人们笑成一堆。不知谁没拿稳跳棋盒，“哗啦”一下撒出大把玻璃棋子，蹦蹦跳跳，四散开去，跳珠滚玉一般，老人们笑闹着，追赶着，哈着腰捡拾着，活脱一群老天真。望着母亲，望着母亲身边的老人们，真的，心底里竟有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别样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