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史学”可以休矣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修正史学”可以休矣
马为民
世界史学界翘首以待近半个世纪终于盼到这一天：原苏联封存的奥斯威辛集中营档案同世人见面了。首先接触这批史料的是法国药剂师让—克劳德·普雷萨克。普氏是研究纳粹问题的著名专家，他据之写成的专著《奥斯威辛的焚尸厂》，在西方史学界引起了震动。
人们也许会说，奥斯威辛这个话题谈论几十年了，为何还强聒不舍呢？主要原因是，７０年代西方史学界冒出一股逆流：“修正史学”，而修正史学的出现正是同奥斯威辛研究中的若干模糊之处密切相关的。
当年，纳粹在苏军到达之前炸掉了集中营建筑物，销毁了几乎全部政治档案，只有党卫军建筑署的档案得以保存下来。而这部分档案很快又一分为二：２／３共６００件运至莫斯科封存，其余１／３共２５０件留归波兰，陈放于奥斯威辛博物馆。迄今许多著述所依据的，除纽伦堡审判的证词（其中又不乏矛盾之处）外，主要就是波兰占有的这部分档案。史料不完整，研究就有漏洞。例如，关于受害者所揭露的“毒气室”，从档案中就没有找到根据。因为纳粹是不准在文件中用“毒气室”这个说法的，通常是用“特别处理”之类的含糊表述。
修正史学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的。法国、德国、意大利、美国和日本均有其代表人物，其著作在日本的发行量有的高达数十万册。他们的共同点是“修正”二次大战历史，侧重点又各不相同。在法国，他们主要是否定有过毒气室，说“大屠杀”是犹太人编织的谎言。德国的修正史学派并不否定纳粹的罪行，但宣称这是针对布尔什维克压力的“自卫性反应”。到８０年代，某些政界人物开始附和修正史学的说法。法国极右派头目勒庞就以“没有能见到毒气室”为由而否认它的存在，并且拾人牙慧地说，毒气室是美国人在事后建造的。当前极右势力在欧洲抬头，同修正史学的泛滥不无关系。
《奥斯威辛的焚尸厂》一书即在这种情况下问世。法国《快报》说，该书完全是综述档案材料，未加只字评论，具有无可置辩的说服力。过去的同类著述主要是根据刽子手的供词和受害者的证词，而普氏叙述的对象则是参与设计、建造和维修集中营的企业家和工程师；他论证的不是政治或意识形态，而是工艺技术问题，从而填补了研究中的一大空白。特别是，普氏本人也一度赞同过修正史学的某些观点，所以他的新著就显得尤其重要、难得。
奥斯威辛集中营是党卫军建筑署通过市场招标兴建的。普氏研究了有关的设计图纸、工程验收报告以及建筑署和托普夫父子公司之间的信函，从中找到了大屠杀的新证据。如１９４３年１月２９日，建筑署头目比绍夫在给上司的信中泄露了天机：他称呼一间“陈尸室”用的正是“毒气室”几个字。后来，建筑署催促托普夫公司为这个“陈尸室”装备通风系统，因为室内温度必须保持在２７摄氏度以上，才能保证氰化氢硅块蒸发。它还要求公司提供木制鼓风机和氰化氢检测计。因为氰化氢腐蚀金属鼓风机，氰化氢检测计是要用于某“陈尸室”。而当时，陈尸室消毒是用次氯酸钾漂白液，是不用氰化氢之类剧毒品的……史料证明，毒气室的存在确凿无疑。
修正史学者还以当年的焚尸技术落后为由，论证不可能用毒气室去大规模杀人。确实，集中营当时遇到过的最大麻烦正是来不及焚尸。普氏的研究揭示，托普夫公司一个叫普吕费尔的工程师在这方面起了关键作用。１９３４年，他设计的焚尸炉是利用民用煤气系统。战争期间，他研制成焦炭焚尸炉，并通过升降设备跟毒气室相连，效率猛增。往常，一个炉的日处理量只有几具，最后提高到每日１０００多具。不过，由于设备常出故障（超载损坏、烟囱烤裂），全部焚尸设备很少同时工作。
普雷萨克还校正了以往研究中的某些谬误。例如，长期以来对该集中营的受害者人数众说不一，给修正史学派提供了口实。而今，普氏推算出的新数字是８０万，其中死于毒气室的犹太人是６３万。今后这些数字可能还会得到校正，但改变不了纳粹滥杀无辜的基本事实。
随着莫斯科档案的开放，研究纳粹史的学者处于更加坚实的地位。有关奥斯威辛这个“２０世纪怪胎”的许多问题能下定论了。人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修正史学”可以休矣！
不过，修正史学派中很有些来自左道旁门的冒牌学者，他们对历史真相并无兴趣，而是专事挑剔，乘伪行诈，为法西斯掩饰罪恶，扬幡招魂。鉴于形形色色的极右势力正在欧洲等地蔓延，同修正史学的论争就更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