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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子,是大喜事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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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3-09-05
第3版()
专栏:内蒙古通讯

“有了孩子,是大喜事呀!”
本报记者 李翼
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地方,由于自治区人民政府普遍推行了驱除梅毒的工作,不少蒙古中年妇女第一次地生了孩子,第一次地有了“有孩子的快乐”(一位老婆婆的话)。第一次啊!多年的渴望,终于给她们带来了第一次的欢乐。
东新巴旗莫该河边蒙古牧民们的夏营地里,六十七岁的额乃老牧人的家庭是有着另一格调的。四岁的孙女易德兴,在午饭前等不得锅里的肉面条煮熟,就嘟噜着非要吃做酒的酸奶子不可;三岁的孙子安基得长得特别粗壮,他刚在包外用柳条子赶走了好事的公牛,进得包来,就又胡乱地用柳条子敲打着包里的家具什物,做酒的木桶啦,烟筒啦,没有一个不是他敲打的对象;正学说话的小孙子楚力克图,刚刚睡完了午前觉,醒来就要牛奶吃;吃完了一小瓶子,又哭着硬要再吃。可是,没等到牛奶送来,他却早已爬到了火热的锅边上……。做爷爷的,做奶奶的,孩子的父母们,忙着满足孩子们的一切要求。孩子搅扰着整个家庭中的秩序。可是,有多少蒙古的父母们是在渴望着这一种不平凡的家庭秩序啊!
那里,人们记得很清楚,在伪满时代,日益扩大着的梅毒,使得不少家庭冷落无比。“连婴儿的哭泣声也听不到!”一位一生从没有生过孩子的老婆婆顿布和这样勾画着旧日子。她坚定地认为,像额乃家的秩序,是父母们一生莫大的福气。五十二岁的老牧人巴图苏龙和他那四十三岁的妻子多鲁玛,对于过去的生活,和顿布和老婆婆有着同样的理解。他们说:“过去,是愁眉苦脸地打发日子。孩子,可真愁坏了人。白天盼,晚上盼,出门盼,在家盼。可是,连孩子的一个影儿也看不到。孩子是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他们用惋惜的语调,回忆着痛苦的过去。
十年前一个春天的夜晚,梦幻使巴图苏龙又兴奋,又痛苦。梦里,他在放牧着一大群马,忽然间,狂风大作,马有随风乱跑的危险。他骑在马上,挥着套马杆子,不断地围拢着边马。正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青年牧人,前来协助他拢马,嘴里还不住地喊:“爸爸!我往那边去才是……”可是他醒来一看,包里除了自己和妻子以外,什么人也没有。梦幻只不过加重了他对孩子的渴望。
多鲁玛呢,和丈夫一样,她不只一次地在梦里梦到自己怀了孕,走路、骑马都不方便了。不久,她就生了孩子,并且怀里抱着孩子,不断地唱着安慰孩子的调子。可是,天亮醒来看看,怀里抱的不是孩子,常常是自己的衣襟。
有一年,巴图苏龙夫妇俩到阿尔山整整住了一个冬天,希望能在那里得到孩子。阿尔山在蒙古语里是泉水的意思。按照当地的传说,这里的泉水像“圣水”一般,不但可以涤除人身上的百病,而且可以使人人财两旺。在蒙古的民歌里就有着某些令人幻想不止的美丽的描述:
当泉水被微风吹起波纹的时候,
美丽的花儿开放了,
美丽的孩儿诞生了。
巴图苏龙两口子天天吃着这“圣水”,心里怀着快要有孩子的希望。可是,实际上他们却连孩子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一九五○年,自治区人民政府的驱梅站派人给他们做了一次检查,他们才恍然大悟:不生孩子,是因为二人都有遗传性的梅毒。经治疗以后,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孩子。
在莫该河,那德米得也为没有孩子的苦恼所折磨。她今年只有三十八岁,可是从她消瘦的面容看来,像是五十岁上下的人了。她十七岁结婚,二十三岁开始生孩子。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每年都生了一个,但没有一个留下来。隔了三年,又开始生孩子,一连又生了四个,因为梅毒作怪,也没有一个孩子是站住了脚的。她说:“因为盼孩子,神志都不清了。比如,有时在包里想着该挤牛奶了,可是,出了包,到了乳牛的身边,自己却不知是来干什么的。又比如,有时正在包里刷锅,忽然就放下不管,出了包门,在草场上胡乱地走了起来……。”一九五一年秋天,驱梅站给她进行了短期的治疗,根除了她的梅毒,到冬天她就怀了孕。如今,她这第八个孩子不但站下来了,而且长的又白又胖,再有一两个月就会叫爸爸妈妈了。那德米得兴奋地说:“如今的年月可真算变了样,想不到这孩子还能站住脚!”
那德米得看着这晚来的幸福,不禁想起了过去,她带着惋惜的心情说:“要是我以前的七个孩子都在的话,那我该是怎样心情的母亲啊!”
我是在陶克托家里看到那德米得的。当我和她谈话时,女主人陶克托的十七岁的姑娘都鲁玛扎布,正在为自己缝着一件草绿色的夹衫子。她心灵手巧,针针缝得匀正。在阿尔山小学四年级二十四个同学中,今年她考的是第一名。那德米得的视线,不断地投向都鲁玛扎布的身上。当我们的谈话稍停的时候,姑娘也停了活,从包墙上的小厨板上拿下了一只白花碗,依在妈妈的右侧,因为有客人,她把嘴贴近妈妈的耳边,柔声地说:“妈!给我一点奶茶。我渴了。”妈妈一声不响,接过了茶碗,给她倒了满满的一碗茶。因为口渴,没有几口她就喝得干干净净了。妈妈回头一看,就又给她倒了一碗,当妈妈给姑娘倒第二碗茶的时候,两人的眼光合到了一起,会意地笑了起来。而这情景,却使得那德米得异常地难受起来。她哭了,眼泪老是抑止不住。她哭着说:“我的第一个女孩子能站住了脚的话,她……她不也会是这样子的吗?她如果是赶上这样的年月,也许会像都鲁玛扎布这样考上第一,有一手好活儿。我的家里还少有像今天都鲁玛扎布向妈妈要茶喝的情景吗?我现在怎么不是当年的二十一岁呢?……”那德米得哭了,并且哭得那样令人难受。但是她却真的懂得了什么是今天的幸福。在她结婚后的二十二年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今天她才真正遇到了有孩子的幸福。
在东新巴旗乌索木,培落基四十四岁生孩子的事广泛地传播着。不少的人把这事看做是过去少有的事。理由是:在过去,年轻的女人们还不生孩子呢?更别说是上四十四岁的人了。就是培落基本人也是抱有同样的看法:“我四十四岁了,已是满脸皱纹了,还会生一个男孩子。更怪的是我的奶汁儿多得足够两个小孩子吃,好像是年轻的女人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那样。这真是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培落基的婆婆达林那斯也用肯定的口气说着:“我七十多岁了,该死的人啦,谁知道今天我手里又抱上了一个大孙子,谁敢说这不是古来少有的事情?看!……。”她兴奋地抓住了小孩子的胳臂,好像是拿出真凭实据似的对我说:“他长得多么好看!”这句话说得太响亮了,以致使我感觉到这种语气是和她的年岁不相称的。显然地,她是要让我更深地体会到她内心的喜悦。
达林那斯老奶奶和我谈到她孙子的事。由于过分兴奋的缘故,她停了别的活,把孩子搂到自己的怀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孩子红润的小脸儿,格外显得激动。过了一会儿,培落基接回了孩子,拉开衣襟,把乳头送进了小孩子的嘴里。几十年来,怀抱孩子的温情在她还是第一次呢。
人民政府在蒙古草原上所进行的驱除梅毒的工作,如果概括地给以总结,是用不着多少语句的。若要问这在蒙古父母们的心灵里引起了怎样的变化,那倒是十分具体而生动的。因为有了孩子,许多人被痛苦所掩盖了的青年时代的情感,给唤醒了。东新巴旗阿木古冷索木玛几格苏龙夫妇俩就是一个例子。玛几格苏龙今年三十五岁,丈夫哈木今年四十五岁。当我拜访他们的包时,他们的第一个小男孩还只刚满十一天哩。可是,就在这十一天的短短的时光里,他俩却已有了幸福的“口角”了。
“孩子的四肢像你,脸盘儿像我。”玛几格苏龙柔情地说着,把眼光直投向她的丈夫哈木。哈木却和她有着不同的看法:“四肢像我,脸盘儿更像我。”其实,初生的婴儿天天在变,一时是难以辨别出那里像谁多的。显然地,他俩的“口角”是过于兴奋的缘故。孩子的姥姥南兹得,六十八岁了,也变得年轻起来。她听说自己的姑娘要生第一个孩子,就坐着牛车,从几百里地以外赶到这里来。当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外孙时,高兴得连话也说不上来了。为着庆贺孩子的诞生,她坚持着要马上坐着牛车回到家里去给孩子拿些礼物来。别人劝她说:“这样热的天,不如等些日子再去。要不就派别人去拿一下。”她的回答是否定的:“我得亲身回去。自己送的礼物,得自己亲身去拿。要知道,有了孩子,是大喜事啊!”因了孩子的诞生,老年人早年被淹没了的欢笑,今天又闪耀在结皱多纹的脸上了。
“有了孩子,是大喜事啊!”这句话的意味是多么深长呵!
(附图片)
诞生在毛泽东的年代 尹瘦石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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