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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学术这方净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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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12-27
第11版(文化)
专栏:文化探访录

  守住学术这方净土
记者:自古以来,知识分子作为文化的守护者和传承者,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80年代的“文化热”也曾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但近年来,随着经商热的兴起,人文类知识分子被相对冷落。在这种情况下,学者如何守住学术这方净土?
汪晖:在科举制废除之后,中国知识分子对文化的控制权事实上就很难存在了。这是一个体制性的问题。还应该看到,在现代化过程中,随着教育的普及,知识精英与大众的界限也不像过去那么鲜明了。人文知识分子的受冷落与所谓文化的“痞子化”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知识分子位置的跌落,还与教育制度有关,从事教育职业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这个问题也有知识界自身的原因。80年代的许多知识分子研究的不是专业性的问题,而是社会性的问题。这些讨论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尽管今天从学术角度看还很不够。80年代末以来,学术界提出了专业化、职业化的问题。所谓“专业化”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使学术文化不断向前发展,但另一方面使大学、研究机构与社会产生隔离,知识分子对社会的影响力可能变小。
知识分子在专业化的过程中怎样对社会发言?应该对社会具有什么样的影响力?这些问题值得研究。人文知识分子如今面临多重的压力,又要吃饭、又要说话,他们的地位需要一套经济政治制度来保障。现在的问题是,当他们对社会的影响力降低的时候,可能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变小了。
朱正琳:80年代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长期禁锢之后的“思想解放”确实会使人们对思想、文化、知识热上一阵子。更何况我们曾一度抱有一种成见,认为首先要解决思想上的问题,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但80年代同时也解放了其他多种活力和创造力,这些力量生长起来、得到运用,对思想文化的依赖至少是不那么直接了。换句话说,社会生活中出现了多种供人发挥才能的领域,知识分子不再能独领风骚也是正常的。如果知识分子传承知识这个职能未受阻碍,就无所谓冷落不冷落。想为“帝王师”、“天下师”,是士大夫们的雄心,当今的“精英意识”里是否还残留此种成分?
季羡林(北京大学教授):据我所知,按国际水准国内教授的工资普遍较低。当然,我对自己目前的收入是很感激的。我们这些饱经沧桑的人没有他求,尚可安心,那些年轻人则很难再守净土。我很担心20年后会有这样普遍的悲剧:老头老太在国内,儿女子孙在外国。这实在是国家应该重视的问题。恐怕不仅要从宣传上,还要从制度上给知识分子做学问以一定的保障。同时,这个问题还依赖于整个社会认识水平的提高,形成一种尊重知识的风气。
何博传:中国知识分子问题主要不是“下海”还是“守净土”的问题,而是有些人“下海”又不认真,“守净土”又无真心。中国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庞大的知识分子队伍,但不少人竟长期对国家经济建设贡献不大,对世界科学与文化建设贡献亦不算太大。这是一个深刻的社会问题,而不是某些知识分子个人的问题。“知识分子”的概念是个社会学的概念。科学技术界的知识分子有基础研究、技术研究和应用研究之分,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的知识分子也有学者、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之区分。他们各有自己的角色和作用。对于搞学问的人文类知识分子,我是赞成钱钟书先生的说法:“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我们应该欢呼大批文人下海,反对大批“学者”闭门抄书,搞大量重复的所谓“研究”。“净土”要由真正甘于淡泊、身处世外的“荒江野老”去搞,社会应当真诚地支持这些少数派。
王焱:中国古代知识阶层有个传统,就是“守先待后”。每当中国文化处于低谷的时期,总有人出而存亡续绝,使之薪火相传。凭借这个传统,我们民族的文化才得以绵延不绝。
当犹太人亡国之际,他们请求罗马统帅允许保留破烂的犹太圣经学堂。谁能料想,就凭这学堂残存的几十个犹太学者保存下来的文化传统,将近两千年后这个民族得以奇迹般地复兴,使整个世界为之瞩目。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另一方面,即使目前这个时期,对于从事人文研究的知识分子来说,也还是近几十年来最好的时期。陈寅恪先生当年有言,文化不能徒托空言,端赖有形之制度为之依托。过去我们曾长期照搬原苏联式的计划经济,与我们民族的文化传统是相悖的。自秦汉以降的两千多年里,儒道两家中自由经济思想都基本上居于主导地位。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市场经济的确立意味着传统文化又有了有形的制度依托,意味着传统文化的复苏。这就为中国文化的复兴准备了必要的条件。因此我们是无须悲观的。暂时的冷落,正预示着文化的复兴。
(本文前半部分刊于本报今年12月6日第十一版,至此续完)(附图片)
汪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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