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洲雨魂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香洲雨魂
晚晴
从深圳到珠海，水路只要一个小时，却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珠海是个安静的城市，安静得有点寂寞，安静得让人觉得还是叫做香洲才有味道。
３月份已是香洲的雨季。雨季一来，香洲也就更静了，静得清纯，静得泰然、悠然，静得旷日持久……
清明时节，一连十几天的雨水突然变成了雨雾，迷蒙蒙、毛茸茸，说不清是从天而降还是由地而升，真像是酝酿了很久，专为这一年一度的祭奠准备的。
雨小了，云依旧密密匝匝，阴得没有缝隙。雨雾中，拱北海关比平日高了许多，也重了许多，海关背后，澳门境内耸入云天的楼宇早已悄悄没入了雨中。
海关入口，扫墓的人流汇成了一条河，稳稳地、毫不懈怠地流淌着，没有避雨的匆忙，只有一种情绪在人流中滚动。在这成千上万回乡祭拜的港澳同胞中，孩子们最引人注目，他们穿着不艳的新衣，正在悄悄地为脚上崭新的长统雨靴兴奋。或许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美丽的色彩去跋涉那份泥泞。他们更不会想到，家乡墓道上的老树已经开始镌刻他们的年轮。迈着一双小腿，跟随父辈去认识故土家园，这是他们接受的人生第一个仪式。幼小的心还不能懂得这割不断的恋情，却知道这不是一次周末旅游。圆嫩的脸上忽而也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雨雾，那是父母昨晚留下的叮咛。
女士们一反平常，淡漠了浓浓的眼影、厚厚的唇膏。清明雨落在心头，激起了她们超人的力量，回乡省亲的大包小包都压在她们的肩上，还不时顾盼着孩子、老人，唯恐延误回乡的车程。
倒是一贯当家的先生们，挺胸昂头，沐着细雨。只是神情中多了肃穆。一手提着用红绸系着的乳猪，一手捧着香火，义无反顾地在前面引路。
老人们跟在最后，雨已经浸湿了他们的双肩，两大片深色的雨迹昭示着旅途的沉重。透过雨翳，他们的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菊花、细嫩的花瓣也和老人一样，淌着雨雾的泪珠——
当香洲还是个小小的渔村时，清明雨也是这样柔柔的、动情地下着。那会儿，他们刚刚学会走路，就和父母一道挑起了这湿润的乡情。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够见到那一天，海关消失，生与死的旅途上不再有任何屏障……
清明雨静静地飘着，飘得如烟似雾，飘得无声无息。成千上万的人汇成一条河在雨雾中默默地涌动。这是对故土家园执著的眷恋，这是世世代代割不断的情愫。即使置身他乡只剩下一撮灰烬也要魂归故里，这蕴藏在千百万生命最深处的恋情正在袅袅升腾，渐渐汇入迷蒙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