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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部边远贫困地区,农民喜的是解决了温饱,愁的是想要致富却缺少门路。赵志银贩药赔了,赵志山养鳖遇灾,更多的人还不知干什么。请听——河口村夜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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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4-11
第2版(农村经济)
专栏:来自乡村的报告·收入篇(二)

  在西部边远贫困地区,农民喜的是解决了温饱,愁的是想要致富却缺少门路。赵志银贩药赔了,赵志山养鳖遇灾,更多的人还不知干什么。请听——
河口村夜话
本报记者卢小飞孟西安
春雨悄悄地落在山岭上,变成了雪。我们投宿在丹江支流银花河边的河口村。
河口村,坐落在秦岭东南麓,翻过村背后的大岭,就是湖北的地界。当地人——陕西丹凤县及至商州、洛南一带的人,称其祖先来自华北地区,明朝洪武年间自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集合而来。
丹凤是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县,而河口村所属的龙王庙河乡,又是竹林关区的贫困乡。区长李保山说,全区人均收入低于全县水平。乡长李丹林说,全乡人均收入低于全区水平。在深山区,统计农民的家庭收入,也难也易。难的是,一家一户的生产单元分布广,结构松散;易的是,谁家种了啥收了啥卖了啥买了啥,都一目了然。都说要藏富于民,可这穷山区实在没什么好藏的。
我们在村民刘秀英家吃晚饭。乡长和乡党委书记赶了十多公里路来看我们,因为顺便了解教育情况,乡上中心学校的校长、区里教育组的同志都赶来了。正说着,门外进来被雨淋湿的张理军。张是村主任,他介绍说,河口村有149户、624口人,又分成6个自然村。其中,何家沟是个孤零零的小山村,只有8户人家、39口人。
1993年,这个小小的村子解决了温饱问题,但人均收入满打满算只有400元,比全国农民的平均水平低一半多。主要经济来源靠粮食,还有少量的养殖业。山区耕地有限,人均不到1亩,虽有山林,但经济作物有限。张说,当地有经济头脑的人不多,挣钱主要靠“跑外”,眼下有200多人在外搞劳务。收入高的,是金矿上干活的,张家湾有个农民,今年买了录相机、电视、沙发,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户。可并不是所有去金矿的人都能挣到钱,得看人际关系。
稍晚些,高个子朱月宝(43岁,曾当过生产队长、村民组长)进来。他家4口人,光景在村里居中。除了种田,还承包了村里的代销店,每月能收入几十元。16岁的女儿念到初一就辍学了,春上到西安给人帮工。朱月宝很不愿意说出“保姆”这两个字。
我们想叫上几个老年人,村主任提议去叫石闹子,老汉89岁了,据说个子大,力气也大。还有个儿叫石盖娃,44岁了,还没说上媳妇,家里生活太差。后来,叫的人说石老汉睡下了,只好作罢。深山里的人依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朱月宝20岁上当兵,在工程兵部队干了8年,后来转业到青海,给的是三级工,他惦记着家里老人孩子,没干。记者打趣他:“还是舍不得‘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旁边有人接上“三间大瓦房,外加一间小厨房”,说这是如今的目标。“没有抓住机遇”,他说这句话时颇带歉疚地笑了。
一个中年人进来,他叫赵志文。他说:“银花河豁口这一片18户人家,有9户欠着贷款。村民大部分胆子小,头脑不够用。我们和北山条件差不多,人家早就搞多种经营,咱没本钱,就不敢搞,二是没有技术,三是老脑筋。大部分还是因循守旧步子迈不开。本身基础也差,无本难收利。”
屋里的人开始历数哪些村民欠贷款无力偿还,外间屋正擀面条的女主人刘秀英冲进来:“欠债还不是怪自己?要说这些年,比过去光景好上许多倍。”
朱月宝:“现在群众吃得都还可以,就是手上缺钱花。咱这儿人穷怕了,在家没什么搞的,只有跑外。一过了年,村里男劳力几乎走光了,尽是去潼关金矿的。”
赵志文:“同样是到金矿,有人还不是挣不到钱。胆大还得有人缘。我闯金矿,是跟亲戚借的钱,2000元全买了矿石,当天碾碎了马上出手。有经验,懂技术,掌握品位的高低,就不会赔。头两回也是没经验,5年前春节我给人家背矿,十几天挣了800多元;3年前暑假去了17天,才挣250元;这第三回有经验了,去年春节去干了20天,拿回家5000多元,抱回台大彩电,顶我干民办教师7年。这几年还利用假期搞点药材生意、粮食生意,什么好做做什么,地里活家里事媳妇干了。经济上再咋,咱把教育当事业干,咱山区贫困落后,不教育好娃,辈辈都受穷,咱不忍心。”(次日晨,记者到他家,看到满墙都贴着他这十几年得的优秀教师奖状。)
李丹林:“还是观念不行。没本钱好解决,你得有门路。门路是个啥?你在哪个方面做文章?”
朱月宝:“你给我贷款,我想搞木材加工。”
李丹林:“想就行?人家信用社是企业单位,得见效益的。”
赵志文:“再咋也还是因循守旧。你放钱十万八万,群众还不敢进呢。”
“进了钱又能咋?他赵志银还不是赔了?”在座的讲述起那档子事情。1983年,村民赵志银上西安贩药材,在药铺,看见猪苓牌价每斤9元,心下一喜,赶紧往家跑。按每斤5元收购猪苓,心想这下赚大钱了。返回西安,才知道自己把公斤价当成市斤价,收的价比人家卖的价还高出5角,这下全赔进去,剩下的钱还让贼娃子偷了,3000元贷款至今还不上。
“还有天灾人祸呢。”张理军提起赵志山养鳖的事,“养鳖要有合适的水码头,正好赵家上面有水路,下面靠银花河,有水场,便借贷养了一池鳖。谁料,遭到‘8765’(1987年6月5日)水灾,480多斤鳖全冲走了,赵志山一下爬不起来。”
往往是这样,越穷的,抗灾能力就越弱。朱月宝叹口气:“银花河年年涨大水,河边地都淹了。”“8765”水灾已经过去近7年,在当地留下的阴影至今未散。
除了种粮、跑外,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发展果业不行么?他们说:“光照不够。”种茶叶呢?他们说:“酸碱度不行。”山上有板材,秀水板,发展建材业呢?他们说:“路不行,运不出来。”满山的绿色,搞点艺术盆景不行么?他们问道:“啥叫艺术盆景?”借着快要熄灭的炭火光亮,可以看到人们脸上那种肃穆、无奈又夹杂着渴望的目光。昔日愁的是吃不饱肚子,而今解决了温饱,又开始愁致富无门。应该说,这“愁”里蕴涵着一种进步。
“咱就想把村里的养鸡场办起来。”年轻的村主任张理军在说这番话时,显出山里人特有的诚挚。“算村上实体,由个人承包,我去年到县上的河南养鸡场去看过,跟县上也报了,眼下就是没资金。再就是发展多种经营,咱这儿适合种药材,已有两户种黄姜片,各组都有种天麻的,全村种了几十窝天麻,一窝天麻种子投10元,平均可产三四公斤,湿度合适的话,一窝可以收5公斤。今年有50家计划发展木耳,还想发展食用菌。以山养山,比较实际,咱就是起步晚,1992年才开始发展天麻,技术还不行。孤山湾有个叫谢锁牢的,种了6年,每年纯收入2000元以上。人家种得好,可不把技术告诉咱。”
5天之后,我们翻过伏牛山区,进入河南。一路伴随的丹江水,自此急流直入丹江口水库。听说,拟议中的南水北调工程要从这里引水。谁会想到,600年前先人从洪洞县迁徙南下,600年后子孙繁衍依附的丹江水,将浩荡回流北上,这分明是经济拉起的一条纽带,让更多的人对这方偏僻的土地投以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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