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记事本 [复制链接]

第3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故乡行’94大学生寒假见闻征文

　　爸爸的记事本
东北大学管理工程系陈微露
要过年了，在依稀的鞭炮声中我从学校赶回了远在西北银川的家。
家里依旧是四壁洁净，甚至连张新年历都没挂。墙角里的那只老挂钟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发出寂寞的嘀嗒声。唯一扎眼的是爸爸那张一向井然的写字台上，竟零乱地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品袋，水果、蛋糕、烟酒、罐头……
晚上，我翻看了爸爸的记事本，使我惊讶的是，那隽秀的字迹分分明明地记录着：“元月二日××送来红塔山两条；元月三日×××送来古井贡酒两瓶；元月五日×××送来芦柑约五斤，香蕉约五斤……”，凭直觉我想那些东西一定是爸爸收下的礼。爸爸原本不是这个样子，从来是请吃不到，送礼不要，可现在怎么全变了，竟变得如此世故，如此俗气了呢？从不沾人家小便宜的妈妈居然也抱着那个小本子不停地算计。想到这些，我竟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我家的客人络绎不绝，于是爸爸的写字台上又堆积了一些水果和烟酒。爸爸每晚照例提着大包小包出门，每次回来都精疲力尽。接着又提着妈妈分好的礼品再次出门……客人们也都是形色匆忙，放下东西就走，不像过去，一杯清茶就能够通宵达旦。我不明白他们干这些事有多重要，只是出奇地厌烦，于是再有客人提着东西来我便没好气。客人走后，妈妈嗔怪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还不了解你爸爸吗？他也难哪！”妈妈的一番话让人沉重得不敢流泪：“你爸爸刚从机关下来当书记时，就因为拒收礼得罪了不少人，人家背后骂他六亲不认，说他可敬不可亲，没有人情味儿。现在人情重，得罪不得，今年再遇着送礼的，只得硬着头皮陪着笑脸收下，过后再买了东西还人家的情。烟酒罐头还能搭配着送出去，可水果隔天就不新鲜了，只能留下来自己吃。今年光还礼就花了二三百块钱。百家的礼一人还，累得你爸直犯急。为这事我和他没少拌嘴。你爸心里窝着火，夜里睡不着，躺在床上直叹气……”妈妈的话句句敲击着我的心，我只是恍然大悟后的惶惑——爸爸是被别人的错误所累。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不禁翻起阵阵酸楚。
一连几天，我都默默地陪着爸爸，按爸爸记事本上的导引敲开那些人家的门。每走一家，爸爸都无奈地同样硬着头皮，陪着同样的笑脸，爸爸不说话，我也无言以对。每还完一家的礼，爸爸就在记事本上划一个记号。一排记号，像一面面胜利的旗帜在飘扬。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记事本上还会记下多少人的姓名、多少件礼物，但我肯定只要有人送礼，爸爸的记事本上就会有一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