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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儿女又攻坚——安徽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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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7-19
第1版(要闻)
专栏:大江东去系列报道之五

  江淮儿女又攻坚
——安徽篇
本报记者班明丽龚雯刘杰
15年前,凤阳小岗村农民冒着坐牢的危险,在一纸契约上按下手印,私盟“分田到户”。他们做梦也未料到,正是这鲜红的手印,揭开了以大包干为序曲的中国经济改革序幕。
历史往往在瞬间创造辉煌。今天,当新一轮改革的接力棒从沿海传向内地时,这一千古不逢的机缘又落入了安徽人手中。穿行于初夏的江淮大地,记者无时无处不为这里发生着的一切所惊喜、所感动。那雄伟奇幻的黄山诸峰,浩淼无垠的滔滔江河,再次向世人证实了安徽人开阔的改革视野、奔放的改革气势和稳健的改革步伐,一场空前的攻坚战,正在大江两岸推进。
省领导用6个字概括了全省深化改革的风貌:“敢干、会干、真干”。其胆魄,其声势,不亚于当年风起云涌的“大包干”。
爬出“锅底”驶入经济“快车道”
从改革深处捕捉新的发展机遇
铜陵,矿产丰饶,“八宝俱全”,改革开放以来赢得了快速发展的第一个10年。但“七五”之后,高投入并没有带来高产出,换得的是企业固定资产债务增多;主要经济指标没有提高,反而出现惊人的下降。9个省辖市中,“铜老八”的帽子迟迟摘不掉,资源财富成了资源包袱。
两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经济思想大讨论使铜陵醒来,他们重新审视自己,认识到发展固然要有投入,但投入只能改变硬环境,用改革思路突破软环境,才能把投入化作以市场为取向的经济优势。铜陵端正了发展的方法论,靠改革使经济结构得到调整,投入产出很快走上了良性循环轨道。而今,这座铜都已跻身全国首批综合改革试点城市之列,昂首立于攻坚战的前沿。
铜陵之路,可算是安徽省的一个缩影。铜陵需要醒来,整个安徽又何尝不是如此!
记忆里,安徽是典型的“一穷二灾”。穷——“凤阳花鼓戏,淮北耍猴人”是要饭的别名,农民人均收入在全国的排序一度逐年后移。灾——沿淮六县10年有9年泡在水里,1991年的特大洪涝大伤了安徽元气。沿海开放,中西部扶持,安徽似乎哪头都搭不上,哪头的优惠政策都享用不到。
实际上,在内陆省份里,“近海沿江”的区位优势,恐非安徽莫属。如果将长江流域比作横轴,将京九干线比作纵轴,安徽恰好位于这一纵横轴的交点。长江入皖已是下游,流程406公里,史称皖江,水面宽阔,水势平稳,水运便畅,自古“千樯鳞次,商贾翔集”,素称黄金水道。沿江东下,可连以上海为中心的华东经济区;溯江西上,可接以武汉为龙头的华中经济区。江畔有马鞍山、铜陵、安庆等国家一类口岸和第一座现代化煤港裕溪口,千年商埠芜湖则是长江最西端一个可泊万吨轮的深水良港。东西梯次之间,皖江真正是承上启下。
南北交汇的地理位置,带来多种类型的气候特征,使南北农作物兼而有之,各种矿藏在此聚集。黄山、九华山以及多姿多彩的徽文化群,更是人们享之不尽的旅游资源。“古今才俊,江东居半”,仅在近代,徽商就曾称雄商界300余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唯一提及的中国人、清代经济学家王茂荫即是皖人。现在,省会合肥系我国四大科教基地之一,大学生比例占人口13%,居国内城市之首。以“超深圳速度”发展的合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里,更是群贤荟萃。
安徽人喜欢排座次。改革开放15年,安徽经济也在迅速发展,但得天独厚的优势并未使之在中国版图上光彩四溢。在华东,安徽经济实力近乎“锅底”。全省5800多万人口,人均财力120元,乃全国倒数第一,比西藏还低,而上缴利税却居全国中上游水平。长期以来,安徽都服从国家计划,履行“农业大省”、“调拨大省”职责,仅商品粮每年就平均上交国家25—30亿公斤,挂帐30亿元。直到1992年,省计委项目库中还保留着80%以上的煤、电、水泥等高投入项目,市场竞争性项目仅占10%左右。计划经济,把一连串苦果扔给了安徽。
“再不发展,我们无颜对江淮父老!”他们曾企盼过国家给投资,在安徽境内摆大项目。没有等来。他们又一次体味到“不改革就没有出路”的内涵,只有坚持改革,才能把发展推上健康的轨迹。
围绕实现“开发皖江,呼应浦东”,发展“一线(沿江四市)两点(合肥、黄山)”的全方位战略,安徽开始注意随时捕捉深化改革的每一个机遇。马钢搭上股份制改造的“头班车”,是他们硬挤上去的;铜陵幸运入围全国首批综合改革试点城市,是他们靠自身改革的小环境硬争来的;还有合肥郊区的“安徽第一村”——王大郢,没等安排,就从市长手里“抢”走了土地制度改革权,两年间产值翻了7倍,引得广东省委书记亲自跑去取经……
挤、争、抢,安徽人的改革机遇意识,由此可窥一斑。去岁,安徽国民生产总值增速22%,居全国第三位;今年1—5月,工业增幅达25.4%,跃居全国第二。东西南北,无不对这匹驰入快车道的“黑马”刮目相看。
装修旧房往往比建造新厦更为艰难
以市场经济思路寻求突破斩关夺隘
“把一栋旧房装修成现代化的新房,往往比新建造一座大厦更为艰难。”马钢股份有限公司李宗泌总经理谈起他们股份制改造一举成功时,感慨万千。
这个历经40年风雨、包袱沉重的国有大型企业,直接改造为国际上市公司的现代企业,一下跨越了几个台阶,难度可想而知。
一个突出难点是向境内外发行股票。难在其做法既要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接轨,又要同国际市场接轨;既要符合中国法律要求,又要合乎在境外上市所在地的规则;既要依国际惯例行事,又要从中国实情出发。马钢人说,再难也要循着市场经济和国际惯例往前走,这就像钢铁生产中的“不可逆反应”。他们始终抱定一个原则:高标准、高起点、高质量、规范化,精心组织推进。结果,几个月内筹资64亿元人民币,为今后3年公司产钢规模达到400万吨提供了可靠基础,被国外肯定为1993年度全球新兴股票市场最成功的上市公司。
还有一个难点是改制。马钢人说:“发股不难转制难。改制搞不好,股票上了市,企业也还是照片底版——原来的样。”为此,他们解决了8大难题,对企业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外科手术——改制重组。为了科学评估资产,在请境外有权威的中介机构评资之前,他们投入3000人全面清产核资,一堆一堆地测量原料,一份一份地重新确认2.5万份合同,呆帐、挂帐一一清理。马钢的通力配合使中介机构顺利、公正地完成评估任务。资产评估前,划入股份公司的净资产为27.3亿元,评估后入股为40.3亿元,增值率为48%。
马钢仅仅是一例。同时,“美菱”、“皖能”的企业改制也一炮打响。去年8月,省委、省政府还组织三路人马,对芜湖等沿江四市的企业改革进行了理顺产权关系调查。目前,全省已有400多家规范的股份制企业,国有大中企业亏损面越来越小。
1993年8月5日,省委书记卢荣景在报上撰文《推荐一个产权改革的好典型》,肯定灵璧县运输公司改革企业制度的经验。之后,集体企业机制被引入国有工商企业,兼并、租赁、破产、拍卖等等改革,使国有中小企业也日趋活跃,9个地市的2000多户企业跨入这一试点队列。被称为继“大包干”后的农村第二次革命——股份合作制,也在改变着“吃改革大锅饭”的弊病,给乡镇企业注入勃勃生机。黄山市把股份合作制引入林业生产中,加快了山区奔小康的步子。还有渔、牧业的股份合作、科技文化的股份合作等等,也应运而生。
我们接触的企业在改制中,对评估资产很重视,他们都在探讨两个问题,一是怎样判断国有资产是否流失?掌握的关键是把资产的帐面数字和实物的价值形态结合起来,算动态的活帐。二是如何科学地评估国有资产的价值?已经改制的企业感到,把国有资产估低,会使其受损,而高估也会造成企业成本高、效益低的后果,影响资产升值,不能以为国有资产评估得越高越好,过低和过高两种倾向都要防止。为此滁州等地还成立了专门的评估中介机构。
安徽的配套改革也在加快节奏。芜湖等城市的社会保障制度改革不仅确定了合适的模式,而且昔日“五马分肥”的管理机构能够丢弃怕失败、怕失位、怕失利思想,顾全大局,将保障金集中于新的统一机构——社会保险局。
改革中,计划经济的反作用力,在与市场经济相抗衡,遇到困难,走回头路很容易。解决难点,推进改革,就要时时警醒并战胜计划经济的影响。
物价,是改革的又一只拦路虎。1992年以前,在全国35个大中城市中,合肥物价指数偏低,位次曾徘徊在第32位左右,可市长钟咏三心里并不踏实。他认为,物价水平低固然有利于市场稳定,但也说明经济水平和消费水平不够高。去年合肥物价指数升至第4位,他们反倒很冷静,一方面为物价改革推动经济发展使合肥综合经济实力打入全国50强而欣悦,一方面引导市民正确认识价格改革,抓群众的“菜篮子”,切实帮助特困企业职工度过难关。他们说,这叫“不靠粮本靠市场”,终于挺了过来,没跑回头路。在他们看来,物价改革的台阶迟早要爬,今天不爬,留下一级,明天就要爬两级、三级。
汪洋,这位39岁的常务副省长论及物价改革时说:“物价指数一高,有人就希望政府出面用行政手段干预,计划经济的办法,熟门熟路,易于做到。搞市场经济要求人们动脑分析,物价高在何处?什么原因?有何利弊?怎样去管?”安徽物价指数高,是因为以前指数偏低,绝对增长水平并不一定最高。去年安徽经济增幅走在全国前列,不能说没有价格的合理作用。“价格较高,老百姓承受有难处,要采取其他办法解决,不能把整个物价人为地压低,纳入到计划经济的旧轨上去。”安徽在物价改革上坚持“大胆地向前走”,具体过程中每一步则深思慎行,决不“痛快一阵子,痛苦一辈子”。
着眼点在于构筑一个新的机制
既要有“船”“桥”也不可缺“桨”
如果说,产权改革是为了明晰政府与企业的财产所有关系,促使企业以资产所有者的更大积极性和更充分的自主权,把财富“蛋糕”做大,那么,今年元旦起运行的新财税体制改革,则是为了分清中央与地方在财税收支上的权力关系。换言之,当财富的“蛋糕”做熟以后,中央与地方应当怎样切?怎么分?
这一更深层次上调整利益格局的改革公之于世时,明眼人敏感地发现,新财税体制切给中央的“蛋糕”得到了强化。有些人因此困惑甚至一筹莫展:这会不会损害地方的利益和积极性?安徽亦不例外。相当多的领导干部对这一关系重大的改革若明若暗,不甚了了。
不懂不钻,如何改革?省领导在思考。当改革方案还停留在少数领导干部的文件柜,或财会人员的计算机屏幕上时,书记卢荣景和副省长汪洋已轻车简从,分赴江南、淮北8个地市,和各级干部、企业家们细算财税帐,从中领会消化政策精神。最终“算”倒了很多人,说服了很多人。卢荣景向记者介绍当时情景时,颇为自豪地说:“财税改革我已经琢磨透了,现在谁也别想‘唬’住我喽!”
他们的一个基本认识是,尽管新财税体制统一税率,对地方有新的压力,但获得的最大好处是:公平竞争权。眼前算帐,安徽也没有占到便宜,可他们说,税率平等,使我们终于和沿海地区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这对计划经济体制持续时间长、上交多留利少的省份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其二,安徽的同志吃透政策后说,虽然新的财税体制对确保中央财政有利,不等于一定对地方财政有害。它的核心在于理顺财税关系。汪洋对此作了一番解释:过去在减税让利时期,地方政府想藏富于企,便违反税法搞减免;而要办大事好事没钱,又不得不扭头向企业要钱,违反《企业法》搞摊派,“有理的没去收,无理的到处拿”。政府两头想做好事,两头都当被告。新税制划开税种,谁家的钱装谁家口袋,该谁干的事谁掏钱,对中央对地方都有利。
安徽很早就向中央表态:赞成这一改革。并在全省鲜明地提出一个观点:“财税体制改革政策‘含金量’很高,学深钻透,灵活运用,就可以在新的利益格局中既保证中央财政,又谋取到自己的份额。”省里强调,倘若对改革政策一知半解,贯彻中就会对中央政策不敢用,地方政策不会用,就要丧失发展机遇。现在,各地都在学政策,找活力,从“以税养税”转入“以财养税”的发展战略。
纸墨之乡宣城,是省里唯一的财政连续10年无赤字地区。行署副专员冯百研告诉我们,新财税体制运行以来,他们也曾担心财税下降,但今年头5个月以42.1%的幅度增长,使他们充满信心地要创造出连续11年无赤字的新纪录。为此,全地区正在按照新的要求梳理发展经济的整体思路。不仅要把中央与地方“共享税”这块大“蛋糕”再做大,还要把地方享用的小“蛋糕”做好。比如,农业特产税留给地方,就要鼓励开发符合优质高效的农产品;比如,营业税留在地方,就多发展第三产业,等等。
在这里,人们没有把新财税体制视为简单的算帐制度改革,而是把它确定为一个以财税为龙头发展经济的新机制。改革,期待的正是这个新体制的创立。
我们在安徽采访中还发现一个特点,不论改革走得快些或慢些的地方,都注意把改革的大政方针具体化,工作做细致,有人称为“找接口”。各项改革的新政策都有一个如何与老政策衔接的“口”;中央立足于全国确立的大原则如何与千差万别的地区情况衔接的“口”。他们说,如果上边怎么讲,下边照本宣科大而化之地简单往下贯,说改革已经“到位”是假话。
阜阳,曾被称为安徽的“西伯利亚”。它的土地制度改革的套路,对土地使用权转让制如何与以往的土地承包30年不变制度衔接,作了有益探索。首先是地区领导根据省里的总方针和本地实情,把土地制度改革内容、方法具体化为“一不变”、“两割断”等农民一看便明的几句话,每句话都有详细的要求和操作步骤。这还不算,每个乡镇又另外列出100多条细则,包罗了实施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矛盾及其“解药”。在坚持大原则前提下,只要农民满意就是好办法。这样,有问题不出乡镇即可按条款得以解决。阜阳这个1000万农民、1600万亩土地的大区域内,仅几个月就圆满完成了重新鉴定土地承包合同的任务,地、县两级政府没有接到一起农民上访告状。
在体制转轨过程中,既要有大政策的“桥”和“船”,也要有小政策这只“桨”,才能把改革之船推向彼岸。
改革有热有冷有快有慢却没退路
整体推进尚需各方协调上下联动
在健康发展的势头中,安徽的改革也不平衡,有的地方是上热下冷,有的又是下边动作快上边相对迟缓;经济状况好的地区热情高涨,而困难较大的地区步履维艰。各级党政部门正在边改革,边总结,分门别类地加以指导,以求更大实效。
改革先行地区身历酸甜苦辣之后,也反映出一些隐忧和希冀。比较集中的是,宏观管理部门的改革怎样更好适应整体推进的需要?他们认为,今年出台的改革措施,来自中央加强宏观调控的较多,有的改革亟需上下一起动,比如社会保障制度的改革。如果步伐进度不协调,“下改上不改,改了也白改;下动上不动,动了也没用。”
也有的提出,财税体制改革尽管使“减税让利”成为历史,但仍没有背离“放水养鱼”的内涵。只是放出的不是一税一利的“水”,是一个机制更活的“水”,这一池新水要养出更多更大的鱼。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鱼”,就是国家财税的源头。因此,还应继续警惕借加强宏观调控之机,变相损害地方或企业利益的行为。
统一税率为社会和企业提供了平等竞争环境,但也不可否认的是,以往效益不好或严重亏损的企业,难以承受同一税率;进行股份制改造给了企业一个提高资产增量的机遇,但不少企业存量资产陈年老帐的历史包袱难以卸下。怎样既注意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又从实际出发妥善消化这些历史包袱,在一些地区尚未找到好办法。这就提出一个共性的问题:改革既明确政策,统一规范,又要以务实精神解决历史矛盾,这样才能保证政策的贯彻执行,取得攻坚战的胜利。
许多试点地区和企业希望有关方面对改革中存在的困难,给予更多的指导。
                   
从大包干到产权改革,从单项突进的外围战到整体推进的攻坚,安徽人始终展现了敢占风气之先的开拓精神,要跨越新的险阻,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开拓。正如滁州市长陈天庚所说:“改革已经上了高速公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人们对改革的重大政策很关心,期望改革走得快一些,稳一些,怕的是改不好,老百姓承受不了,但没人愿意再走老路。
当此关头,我们欣喜地看到,安徽的各项改革在紧锣密鼓中正初显成效:继马钢等3家之后,又有扬子、古井几家企业将进军股市;在号称“三大片”的淮北、皖东、皖西,一场“从凤阳到阜阳”的农村改革正向纵深拉开。省长傅锡寿说,今后几年,安徽还将投资500亿元开发皖江经济带,为改革的洪流推波助澜。
皖江摆开新战场,江淮儿女又攻坚。从“锅底”走向明天的安徽,终将以前无古人的襟怀和气概,为中国改革向内陆延伸,为长江经济带的振兴,再创一个新的辉煌。(附图片)
压题照片:黄山西海大观
上图:长江流域第五大港芜湖港已于1992年5月对外籍轮开放,建有3个5000吨级海轮泊位。 戚良鹏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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