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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有源头活水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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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7-29
第8版(书评)
专栏:书味斋

  为有源头活水来
来新夏
少时读宋朝大儒朱熹在《观书有感》中写下的“为有源头活水来”,印象颇为深刻,朦朦胧胧地在想这源头活水究竟从何而来?我虽未能十有五而志于学,但年未及冠已有向学之心,总像求取圣水那样虔诚地期待着显现活水的源头。不知什么时候,在旧书摊上偶然买到一套清人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开卷第一条就写着“目录之学,学中第一紧要事,必从此问途,方能得其门而入。”卷七更激烈地强调“凡读书最切要者,目录之学,目录明方可读书,不明终是乱读”。这位史学前辈大声疾呼的恳切之词泼洒在我的那颗向学之心上,似乎已经找到了活水的源头。不久,考入大学,在选课时发现中文系有一门由余嘉锡先生讲授的《目录学》,选课的人很多,我亦急忙地填在选课表的第一行上。为了上好课,从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学长处借来余先生的讲义《目录学发微》,又读到余先生的一段话:“目录之学为读书引导之资,凡承学之士,皆不可不涉其藩篱。”当代学者又如是说,则此说信不诬也。第一课,余先生口讲指画,的确不凡。他特别指定《书目答问补正》作课本。我怀着似乎已得到秘籍线索那样的喜悦心情,用了整整两天,跑遍了琉璃厂每个斋啊、轩啊的书肆,第一次尝到了求书之难的苦味!直至这年寒假回天津省亲时,才在当时的天祥市场旧书摊上搜求到《书目答问补正》二册。我急不可待地斜倚在被垛上翻读,一心想立刻找到活水源头,翻了几页,大失所望,除了一行行书名、作者、卷数、版本记录外,枯燥乏味,难以卒读。
返校后,我又曾到柴德赓先生家去请教,柴先生借给我所藏贵阳本《书目答问》,嘱我先校校正文,或能引发点兴趣。我遵照办理,通校正文后,似乎略有心得,自以为有资格和余先生对话,便勇敢地登门问业。余先生听了我的陈述后,就言简意赅地讲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要求我多读点有关参考书,多注意字里行间,要我按《书目答问》正文自己动手做作者与书名、书名和作者的索引。经过一番努力,确是收益不少。从此,《书目答问补正》也就成为我藏书中的珍藏,案头必备的鸿宝。每读一书,必联想《补正》中是否有此书,如遇到有所评说,则记于书页的天地,三天两头,时加翻检,天长日久,两千多种旧籍已“存盘”于脑海之中,遭人而问,亦能侃侃而谈,似乎颇有点学问。以后又在求书读书中见有关资料必手录在我这两册《书目答问补正》上。积之日久,天地头和夹行中已写不开,就粘小纸条,颇有自得之乐。
我的藏书,素以得者宝之为宗旨,有借有还,有借无还,都可不加计较,唯独这两册《书目答问补正》,天王老子也只能看而概不外借,视为枕中秘,怀中宝。我曾想集中一段时间,作点汇补工作。并且自不量力地在撰者、补正者后面用毛笔添写上“来新夏汇补”一行字,作为鞭策自己的努力方向。不意在那动乱年代,我的藏书不是籍没归公,便是付之丙丁。我十分伤心于这两册书也难免此厄运!又是一次皇天不负苦心人,几年后认领抄家物资时,这两册书又久别重逢般地物归故主,这真比发还我两枚金戒指还高兴。全书未太损坏,只是也用毛笔把我那行“来新夏汇补”字样涂抹掉,看来这是一位有点知识的勇士所为,也许还是曾受业于我的人,否则哪能鉴定我不够格而予以抹杀呢!至今我对此书还不时地添补,像玩赏周鼎商彝那样翻读。如果有人问我:你的藏书中,你最珍惜珍藏的是那种书?我可以毫不思索地回答说:我最珍惜的是那两册与我相伴近半个世纪并曾同遭劫难的《书目答问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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