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烟疏雨都非寻常笔墨——读尹光华画展 [复制链接]

第6版(美术)
专栏：画坛人物

　　淡烟疏雨都非寻常笔墨
——读尹光华画展
冯其庸
画家尹光华，是当代１０５岁的画坛寿星朱屺瞻先生的高足。１９９１年，曾在上海美术馆举办过画展，博得上海书画爱好者和海上画家的高度赞誉。朱屺老先生对这位高足极为满意，连连说：“画得好！画得好！”并对夫人说：“闭幕式那天，就是下雨我也要去！”可见屺老对尹光华的画如何重视。老画家谢稚柳、唐云两先生参观画展后，也连声称赞：“着实有功夫，不是寻常笔墨！”
我与光华是同乡，且早在他年青学画时就认识了。他的上海画展我也看过全部作品，确实在上海引起了极好的反应。当时有一个共同的评价，认为尹光华的画，得屺老的神髓，可以说形神俱似，几可乱真！但对于一个对绘画艺术全心追求、刻意求精的人来说，感到光华还应该从屺老的衣钵中化生出来，自立新面。昔日白石老人也说过：“似我者死。”屺老更是期望自己的传人能有新的面貌，既有屺老的法乳衣钵，更有自己的新面。转眼５年过去了，光华兄一直在默默地苦思苦学。５年面壁，果然变了。５月５日，屺老百五画展和百五寿诞之期，我去参加了这个隆重的典礼，并到屺老家里去拜访。屺老依然神清气闲，安详恬静。但首先谈论的还是这位高足的画，他觉得非常高兴能看到光华画艺上的特殊进展，甚至连医生来对他进行常规检查时，都奇怪地问：“屺老你有什么喜事，使你这么兴奋？”屺老回答说：“喏！看了这位朋友的画！”把自己的入室弟子称作“朋友”，足见屺老醇厚到何等程度！此是一奇。看了弟子的画竟会兴奋得让医生从体检中检查出来，这又是一奇。足见屺老喜人之成，其胸怀仁厚若此！这更证明光华的画，确实有了长足的进展。
我这次看了光华在京举办的画展更是激动不已。光华过去追求重色，重笔，画风凝重，色彩斑斓，一如屺老。５年潜心后，却一变而为风格清灵，意境淡远。过去是笔多于意，现在却是意多于笔。过去是一览无余，令人爱极而赏；现在是观之不足，令人爱极而思。我尤其喜欢他的一幅无题，半间茅屋，数笔秋树，一抹青山，画面简到无可再简而令人觉得意味无穷，境界无穷。那茅屋中一老人，仰面箕踞，神情潇洒，意态兀傲，令人无限遐想。此种笔墨，求之当代，实不可多得！
光华的山水，并不都是单纯的萧疏简笔，其重峦叠嶂的大山大水，也同样精工。如《富春江七里泷》图，一反元人黄子久的成法，竟用折笔攒峰，更加重点墨苔，略敷淡赭，远看略似石谿，再看又绝非石谿，究竟是谁，则俨然光华自家面孔，读之令人拍案叫绝。
光华所作青绿山水，竟以青绿与墨骨并重，遂又开一青绿山水之自家面孔，既非展子虔，更非李将军矣！
由此可见，中国传统之山水画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第一是要全面掌握并拥有，第二是要变化运用，生新运用，则自可得之心而应于手矣！
光华所作花鸟画，则仍以屺老的法乳为多，于学习屺老则可谓善学，于摆脱依傍则尚未也！然一切都要水到渠成，学成则自然要变，如不变，则学不足也，故只有刻苦学习一途，更无捷径可求也。
吾乡无锡，自古多出名画家，在晋有顾恺之，在元有倪云林；光华今当盛年，正在刻苦求索，观其今日之画绩，则更有厚望焉。乃为题两绝，以结此文。诗曰：
画史顾痴第一流。桐荫高士有倪侯。江山百代蕴灵秀，又到君家笔上头。
萧萧数笔写荒寒，一片凄迷仔细看。画到神行通造化，此中消息欲参难！（附图片）
（题图为中国画《江南烟景多》）
夜读图（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