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缝钢管的自述 [复制链接]

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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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缝钢管的自述
朱波作文 苗地插图
我从前是一个钢坯。我常常听到我周围的人兴奋地谈到祖国的工业化。我也很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分力量。可是，怎样才能走到那一步呢？那可不是我自己所能决定的。我等得心慌。又听说：祖国的第一座无缝钢管厂就要开工了，我想：最好把我变成一根无缝钢管，去参加祖国的工业建设。
在新中国，不论什么美丽的愿望都能实现的，我想变成无缝钢管的愿望也实现了。
这一天，也是我这一生不能忘记的一天，我和我的同伴挂在天车的钢丝套上，迅速地跑到加热炉的斜篦条上，它像一张床一样，只是摆得不平，如果没有给料机——一块灰色的铁挡着我们，就很容易滚下去了。这时候一个工人向着操作台上的姑娘扬了扬手说：“金芝，开始装料吧。”我看了看那个姑娘，心里想：这个小姑娘还能搬得动我？为什么不找几个年青力壮的工人来干这个活呢？刚想到这里，那个姑娘向我们这边望了望，手动了一下，给料机转动了，我又不由己地滚动起来了，我一面不停地向前滚；一面想着：这些自动化的机器真不简单，苏联对我们太好了！不觉我又滚到输送辊道上，辊道驮着我飞快地向前跑，挡板从辊道旁边伸出手来拦住我说：“站住吧，你应该进一号加热炉。”我刚停住，翻料机就把我送上炉台，也没有来得及向那位青年姑娘道谢，就滚到炉子里去了。
这像是一座漂亮的小房子，室内打扫的很干净，只是地板一边高、一边低。这里温度非常高，有一千多度，但是却看不见燃烧的煤和木柴。我又向前滚了一下，看见一个管子，同伴们向我解释说这是瓦斯管。房子这么热就是瓦斯燃烧的结果。在这里只停留五十分钟的时间，我被烧的满身通红，混身变得又软又轻松。我正得意的时候，一个从右边炉壁上伸出的结实而又很灵活的家伙——他的名字叫推料杆，把我推出加热炉，我正想回头看看这个新朋友，他已经缩回去了。
前面就是穿孔机，过去我听说过：这是决定我的命运的一步，通过穿孔机以后，人们就给我改名叫无缝钢管了。我正在高兴，忽然看见站在我旁边的人特别紧张和兴奋起来，紧盯着我和穿孔机，我不禁也对穿孔机看了一下。
这个穿孔机很高大，但是留给我的门口却非常小。门口上下有两块轧板，门两旁一边一个斜安着的轧辊在向一个方向飞转着。当中还有一根顶心杆顶着个尖尖的顶头。我发愁我这么胖大怎么能通过这个地方呢！
这时，推料杆已把我送到门口，两个轧辊就卡住我的头，趁这个机会我就问他们：“我怎么过去呢？是爬过去还是滚过去？”轧辊说：“我们带着你旋转着过去。”我又指了指顶头说：“他挡住我了！”“要不是他，你还成不了钢管哩，我们夹着你旋转，他就从你头心上穿一个洞，一直通到脚。”我还不放心，于是又问他们：“那么不是把我身上的肉顶出去了吗？”轧辊再也无暇顾及我了。两个轧辊一夹就把我夹在当中旋转起来，而且随旋转随向外推我。
当我出来的时候，人们都鼓掌欢迎，他们高呼：“无缝钢管出来了！”我这时也很高兴，但总耽心自己的肉是否会被顶下一块去，顶心杆说话了，他说：“小伙子放心吧，我在你肚子里看得很清楚，你什么都没有丢掉，不相信，你就到前边去过一过自动磅秤。”
本来，我应该谢谢轧辊和顶头，但是我虽然长成钢管的样子，可是，我的皮还很厚，身子还不够长。所以，我没有停留就滚到轧管机的进料槽里去了。
轧管机的作用就是把我的皮轧薄；把我的身体轧长。在这台机器前边有两个上下合着的大工作辊，两个工作辊凑成六、七个椭圆形的洞，人们都把这些洞叫做孔型。工作辊后边还有两个小辊——回送辊，样子和工作辊一样。工作辊是负责轧我的，回送辊是负责把我送回来。我要通过的孔型里，也有一个顶头，用一个很长的顶心杆支持着他。可是这个头不是负责穿孔的，他是配合工作辊把我轧长，把皮轧薄。
这次我没有旋转就过去了，当我出来时一看，自己很不愉快，因为工作辊的孔型是椭圆形的，他只把我胸和背轧薄了，别的地方特别是两个肩膀显得更厚了，我要求回送辊把我送回来，把我的两个肩膀也轧一遍，并且还要再换一个粗点的顶头。他们接受我的意见，又叫我侧着身子轧了一下。经过第二次轧以后，我仍然不满意。因为虽然我的皮薄了，身体也长了，因为胸前、后背和两肩轧薄了，而前胸和两肩之间，背和两肩之间没有轧着，这几处的皮仍然显得厚，使得我的皮有薄有厚非常不均匀，身子也不像从穿孔机出来时那么圆了，而且里外也不光滑漂亮。
我正在苦恼，均整机就笑着招呼我了。我刚刚进入均整机的进料槽，就被“开闭导钢装置”猛的盖下来，把我全身都压住了。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要治好你身上这些毛病要施行很复杂的手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的事件，不能不把你扣紧。”他还告诉我：“替你施行手术的是轧辊大夫和他的助手顶头。”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在穿孔机也是轧辊；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一样轧辊，不能做出同样的事情。开闭导钢装置可能认为我噜囌，他说：“你还年青，知道的还少，人们把外科医生和内科医生都称为医生，但他们却各有一套不同的本领。”
均整机的门口和穿孔机的门口一样，只是顶头没有尖了，我打听的结果是因为我已经有孔了，就用不着再穿孔了。所以换成一个秃头顶的顶头。我正向前走，突然我就被轧辊夹住，混身又飞快地旋转起来，但是，却不像通过穿孔机时那样快。轧辊告诉我说：“我这里可不像穿孔机和轧管机，他们的任务都比较简单，我负责医治你的皮肤，和你身上的残缺不全的地方，还要把你治圆，经过这一次手术，你的毛病全都治好了。”我睁着眼看着轧辊给我动手术。这家伙可真有两下子，他工作的那么紧张、仔细，我的全身那怕是一根汗毛那样小的地方都给治到了。他把我皮厚的地方都给轧薄了，我也比刚来的时候显得大了。
经实行这次手术后，心里可高兴啦，我的样子太漂亮啦，皮肤都是一样的薄厚，而且非常光滑，身体长得圆溜溜的，如果不使用圆规，就画不了这么圆。这使我不能不佩服均整机的本领。
我自以为自己已经锻炼出来了，可以担负我可以担负的一切任务了。但是，我正高兴地向前跑着，迎面一连站着五个大汉挡住我的去路，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圆圆的洞，洞口比我细得多。我很客气地对他们说：“请闪开让我过去，有很紧急的事等着我去办。”这几个家伙互相瞧了瞧都笑了。他们说：“你所说的紧急的事情就是参加工业建设去吧？”
我向他们点了点头，他们继续说：“我们也是为了祖国的工业建设来的。但是像你现在这样子人们不会让你参加的。”我听了他们的话很焦急，就急忙问他们：“为什么？”“因为你还不合乎人们要求的规格。”我又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帮助我，他们说：“当然有办法，我们就是专门负责这个任务的。”我回答他们说：“好吧，为了我能参加祖国的工业建设，什么我都能接受。”我从那个圆圆的洞口钻进去，就迅速地过去了。这一下我可清楚他们五个家伙是做什么事的了。他们的名字叫定径机。他的任务就是把我的直径定成像人们所要求的那样。那圆圆的洞，是由两个辊子凑成的。为什么用五个定径机呢？因为我从均整机出来以后，身体很胖大，如果用一个定径机来把我缩到人们所要求的那样规格，恐怕我吃不消，所以就用五个定径机，他们的洞口一个比一个小，这样可以使我逐渐地缩小。
出了定径机以后，长长的自动辊道就把我运走了。
我在冷却台前停下来，翻料机说：“小伙子可能疲倦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前面还有几个地方要使你受磨练，如果不休息可能支持不住。”我心想：休息一下也好，因为我正要等我的同伴。翻料机不容我多想，就把我翻上冷却台去休息了。
这个地方可真舒服，就像钢丝床一样，躺在上面非常凉爽。而且他还不断地慢慢地转动着我的身子，使我全身都能凉爽。但是在这个地方休息的时间有规定，像我这样的可以休息三十分钟，如果比我再大的和皮肤再厚的可以休息四、五十分钟。
我刚躺下没有多少时间，我的同伴都陆续来了，他们的身材和我长的一样。我们互相招呼着躺下来，就一面休息，一面说着话。我对他们说：“前面还有几个地方要继续锻炼我们，你们受得住吗？”他们一齐回答说：“如果受不住锻炼，怎么能够担负国家建设的任务呢？放心吧，你走到那里我们也跟到那里，不会落在你的后边。”
我们正谈的起劲，突然，我从这个钢丝床上滚下来了。我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后来看见面前几个站的很整齐的挡料机，才知道我休息的时间完了，继续经受锻炼的时候到了。
第一次要经过像一个小房子一样的东西——他的名字叫矫正机，他身子下面有七个辊子像长蛇阵似的摆在那里，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我弄直。我就从这些辊子的空隙中穿过去。我想：我不经过这里也可以了，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很直了。但是他们不同意，他们说：你经过的几个地方都没有把你的身体弄直，而且你又在冷却台上躺了很久，很可能你的头被枕头弄成弯形的，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出来。这七个辊真有本领，他们把我卡得紧紧的，使我旋转着前进，他们对我身上直的地方还比较宽大，对有弯的地方就不同了，他们死死地压住，谁也不肯放过去。
我从矫正机出来后，他们都祝贺我说：“衷心地祝贺你，你基本上长成了，到前边请切管机把你的头、脚修理一下，再请医生检查检查你的身体，就可以去参加祖国的建设了。”
我高兴地不知怎样才好，嘴里哼着“叮当叮当”的歌声，飞快地去找切管机去了。
切管机很有意思，第一个切管机卡住我的头，把长短不齐的头发剪齐，我随着就到第二个切管机那里去修脚。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想不到那个切管机摆了摆手不让我进去，我问他为什么？切管机说：“你需要先量一下身子的长短，我才能给你修脚，因为这是手续，必须要这样。”为了赶时间，我很快地躺在长长的尺子那里量了量，就把脚伸进切管机去了。这个地方真舒服，他还随修随用水冲洗，很快就把脚修好了。
现在可以看到检查台了，那里站着很多检查人员等着检查我。说句实在话，我对检查台倒是有些骇怕，我恐怕我的身体不合格。但是又想，不检查身体怎么能使人们知道我能不能担负工作呢？想到这里，就硬着头皮跑过去了，一声不响地躺在那里请他们检查。
这里的检查人员可真严格，他们检查我的长短，检查皮肤的薄厚，还检查我的直径。有一个女检查员，她检查我的皮肤的薄厚。用一个很小巧的尺子把我的口的四面八方都量过了。他们检查完以后就凑到一个有表格的木板前，把检查的结果写上去。检查员高兴地都跳起来了。他们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完全合乎规格！”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检查员还亲切地拍了拍我的头，嘴里说：“小心点呀！”恐怕别人碰坏了我似的。
前面就是水压机，这是专门为测验我的能力而设的。我能不能参加祖国的建设事业，就要看我能否受得住这最后一次的考验。
我满有信心地躺在水压机的料槽上，水压机的前试验头和后试验头就把我堵住了，随着我肚子里就灌满了水。开始，自己还感觉到很好，因为我很想喝水了。但是，不久，增压器就用力向我肚子里继续压水了。看来增压器对我们很严格又非常关怀。它不停地通过压力表报告我经受压力的状况：
“五十公斤，一百公斤，二百公斤……。”一直到压到三百公斤。水压表兴奋地报告说：“这小伙子真行，他们这批钢管原规定经受八十公斤压力至二百公斤压力就合格了。现在他却能经受得住三百公斤的压力。”〔注〕
现在我已经安静地躺在钢管架上。我的同伴也都一个挨一个的来了，并且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受到检查员的表扬，一般的都经受了二百公斤左右的压力。我趁他们高兴的时候提议说： “趁着这个时间谈一谈我们的工作吧？”他们都一齐说：
“好啊！”因为我是第一个出来的钢管，因此，他们都要求我先说，我也不推辞就说了。听说我们出生以前，就有很多地方来邀请我们去工作。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到工厂里来，有的说是造船厂里的，那里的锅炉已经安装好了就是缺少锅炉上的蒸气管。有的说他们的机车厂很需要我们，没有我们，他们机车也没有办法工作。还有的说，现在很多勘探队派到大深山里去了，没有我们钻探机就没有办法进行钻探，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来要求厂长批准我们到他们那里去。我刚说完，同伴们都一齐表示态度：“坚决服从厂长，他要我们到那里去，我们就到那里，反正都是为了建设祖国。”我们大家正谈得很起劲的时候，参观的人就把我们围起来了，很多人都为我们的出生而兴奋地欢呼起来。
参观的人都留恋地和我们告别，我们也兴奋地向他们高呼：再见吧，我们相信大家很快地就会在祖国的每个地方见面！
〔注〕经受三百公斤的压力，就是钢管的每一平方公分面积可经受三百公斤的压力，而一般的有缝管只能经受二十公斤的压力。（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