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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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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08-07
第12版(副刊)
专栏:茶楼

  苦瓜
张雨生
保定苦瓜多。不知是这儿的水土特能长,还是这里的人们特爱吃。到了九十月间,夏菜渐渐少了,秋菜上来的不多,苦瓜得了空儿,大量供应淡市。外地的苦瓜,小个头,绿里泛青,密密的皮瘤,像肥水不足,没长饱满。保定的苦瓜,大个头,绿里发白,皮瘤少,长得胀鼓鼓的,仿佛闪动着莹光。这个季节,早市菜蔬,最漂亮的是苦瓜,顾客挑选最多的也是苦瓜。
第一次吃苦瓜,同事们问我敢不敢。我说:“凡能吃的,没有什么不敢。”一口咬下去,苦进了牙根,舌头发麻了。我急忙张开嘴,不敢合上,真想吐出来。但有豪言壮语在先,不能狗熊。眼一闭,嘴一合,滑过舌头溜过牙,一口吞了下去。我自嘲说:“保定的苦瓜,倒像黄连。”不过我想,吃黄连,是治病;吃苦瓜,又何苦呢?
人类的适应性,大概在一切动物之上。一旦适应了,还会上瘾头。吃苦瓜,最初对于我,也是这样的。在机关食堂里,苦瓜是保留菜目,几乎天天有,顿顿有。同事之中,多是保定人,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我既入乡,理当随俗。几餐下来,就不觉得那么苦。放在嘴里,多尝一会儿,苦味变得凉丝丝的,还真有点味道。怪得很,一个夏秋,苦瓜居然成了我爱吃的菜。不仅适应了,而且上瘾了,风俗的同化实在厉害。
老家那方水土也种苦瓜,但不做菜吃。保定人爱吃苦瓜的苦味儿,家乡人正好相反,爱吃苦瓜的甜味儿。
苦瓜有甜味儿吗?有。小时候,我家房后有个菜园子,围着一圈篱笆。每年春天,奶奶总要种几兜苦瓜,爬在篱笆上。结了苦瓜,不吃青嫩的,让它慢慢地长。长够了,苦瓜发红。这时,奶奶摘下苦瓜,连籽带瓤,磕到盘子里,端给孩子们尝。瓤儿甜丝丝的,一点儿苦味也没有。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像今天的孩子含着泡泡糖。
奶奶说,这叫“先苦后甜”。她种苦瓜,讨的就是这个吉利。奶奶又说,这叫“娘苦子甜”。她分给孩子们尝,是让他们记住这个理儿。只字不识的乡村老人,所做所言,却充满着人生哲理,给乡下孩子以启蒙教育,这不能说不形象,不深刻。甜不忘苦,子不忘娘,这是中华民族纯朴的美德。无论在乡间,在都市,还是在异域他乡,对于炎黄子孙,这纯朴的美德还是需要的吧。
保定人吃苦瓜,吃苦劲儿,说有这营养,那作用,讲的是有益人的健康。家乡人吃苦瓜,吃甜劲儿,讨个吉利,比附了道理,讲的是有益人的精神。倘若双方互补,品品苦劲儿,尝尝甜劲儿,说不定还能吃出一种苦瓜哲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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