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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窗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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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08-22
第12版(副刊)
专栏:

  我家那窗棂
岳安民
这些年,我们村同全国许多村镇一样,几乎家家都盖了新楼房,唯独我家,那旧瓦房又低、又矮、又破,倔犟地挤在新楼群中。我离家30多年了,每次回去,村上老少都动员我拆旧盖新。可我舍不得那旧瓦房,因为从我懂事起,西院的老奶奶和大娘,指着那断了格的窗棂和被砸了个洞的门扇,一遍又一遍给我讲过那悲伤的往事……
1943年元宵节那天,我就出生在这座旧瓦房里。生不逢时,那正是日寇肆虐中原的岁月。当年初冬,日寇在我们县实行大扫荡。有一天,敌人闯进距我们村五里路的人和寨,凡抓住青壮年一律杀掉,还把人头悬在寨门上示众,没跑掉的“花姑娘”,则被敌人抓住发泄兽欲,甚至折腾死,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各村的农民们闻讯后惊恐万状,四散逃难。父亲领着五岁的大哥和三岁的二哥,母亲抱着仅十个月的我,逃往西山。
不久,鬼子也闯进我们村。我家西邻的老奶奶没来得及逃走,藏在柴草堆里,从柴草缝隙中,把鬼子的兽行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鬼子们恶狼般挨家挨户砸门扭锁,抢劫财物。几个鬼子冲进我家,用枪托把窗棂格子砸断,一看房内有半袋粮,便咣咣砸门,把门扇砸了个洞将半袋口粮和衣物全抢了去。鬼子们在村中央点起大火,拿不走的财物全部烧掉,又把抢来的牛、羊、猪、鸡宰杀了烧着吃。
扫荡过后,全村狼藉。父亲、母亲领着我们兄弟回到家里。门窗残缺,夜不避寒,衣食无着。母亲忍着病痛,带着我们兄弟挖野菜、讨饭。没想到,此时老天偏又降下大雪。母亲病累冻饿交加,离开了人世。
乡亲们帮忙做了副薄棺材,出殡时,我趴在棺材上哭着找奶吃,情景凄凉,悲惨,全村男女老少泣不成声。埋罢母亲,我们兄弟三人冻饿难忍,哭成一片。父亲把二哥送给一家亲戚带走。我皮包骨头,生存无望,他含泪把我扔进房后雪地里。婴儿微弱的啼哭声惊动了西院的大娘,她把我抱回自己的家,顾不上自家的孩子,而将乳头塞进我嘴里。我靠吃“百家奶”,才保住了小生命。后来,姨母把我领去代养,数年之后父亲才将我接回。
从我懂事时起,西院的老奶奶和大娘,常常指着断了格子的窗棂和破了洞的门扇,给我讲“老日”(河南人称日本鬼子)的残暴和我家辛酸的往事。国耻家仇,深深印在我的心灵里。虽然,我也曾动过改建旧房的念头,无奈,几十年的风雨冲刷,旧房更破,而我心灵上的伤痕却总也消不去。也许是我太固执了吧,但我仍想把这窗棂与门扇保留下去,教育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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