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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邢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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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7-08-24
第2版()
专栏:

  漫游邢台
李庄
  (一)
怀着一种探索的心情,重游解放将近两年的邢台城,想观察一下两年来它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黄昏入西门,电灯已亮,许多路灯下面,着不同年纪不同衣着的纺妇,紧张的转动新制的纺车;许多标语,出现在墙壁上:“生产节约兴家立业”“生产节约防旱备荒”。
这个新印象告诉我:“难道这就是变化吗?”
我访问了下东街的郭二妮纺织组,在那里得出了初步的答案。
郭二妮住在一座有四间半的大房子里。房子里摆着城市平民应有的一切家具,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她穿着旧灰绸裤子,树胶雨鞋,她很兴奋的对我说:“这些住的穿的,都是翻身果实!”
她是街妇救会副主席,领导着一个包括十八个人的纺织组,今年四十四岁了。她经历过旧社会一切压榨与痛苦,因此从脸上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她不愿谈过去的痛苦生活,只是红着眼圈说:“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我们从隆平逃荒到邢台,老公公在灾荒年饿死了。我、掌柜的、孩子吃花生饼熬过来,他老年人受不了。”
我从许多同志的口中,了解她过去遭受的苦难,和所有穷人的苦难是相同的,这里不想多写了。我问她:“你在翻身的时候得到些什么?”“照我那个穷劲,”她说:“我可以得到许多,我是干部,一家人可以劳动,就只要了这个房子,一些家具,两万块钱,叫没有劳力的穷弟兄,多分些好。”她这个院子,过去属于一个大奸霸,现在分给七家穷人住着。
同院五十多岁的陈秦氏,是她的组员,解放以前,儿子病死,儿媳妇因穷改嫁,只剩下陈秦氏和一个小孙女。陈病得不能动,两口人眼看就完了,邢台解放,她靠着救济粮活过来;翻身时,分了三间房子,许多衣服家具,和十多万现款,现款入到合作社。她逢人便说:“我也成了东家了!”政府号召生产节约,她参加了纺织组,每天纺六两花。吃饭仍是花生饼配高粱,但是后半辈子生活有了坚实的保障。“过去她也生产吗?”郭二妮皱着眉说:“怎么不生产呢?像陈秦氏,那时又饿又病,想生产不能动,像我们这一家,吃豆饼,没明没夜的赶火车,当小贩;住房子掏房租,挣的几个还不够利钱,受死受活,没有一点指望,活得也就没劲了。”
但是她这个组里的成员,过去大部分都是不生产的。有个申秀琴,家里原来很穷,母亲把她卖给坂仓洋行分行经理当“太太”。经理姓范,八十多了,她刚过廿;看戏穿着高跟鞋,本地白面都不吃,从生活上说可算很富裕了;不过生活的富裕,抵不了精神的痛苦,她流泪痛恨,现在还常常对人说:“那时候活得没有一点意思!”解放邢台时,姓范的跑了,她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去年大翻身,群众向她斗出姓范的遗留下的东西,她没有心痛,反转向敌伪汉奸控诉,群众最后也分给她一些果实,她现在和翻透了身的母亲一起生活,自己学会纺织,每天能织一丈布。
郭二妮说:“谁也想不到,她能转变成这样,她现在生产得挺好,生活也节约了,成天是小米稠饭配高粱窝窝,越是生产,越会节约,生产了才知道钱来的不容易。”
郭二妮的纺织组里,真是什么人都有。有个申芳妮,过去是破鞋,痛苦的出卖肉体糊口,自己却不愿劳动;其他十几个,大部分是摆小摊的。别看这些人苦,过去可不愿生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今天卖的多吃好点,明天赚的少,就吃坏点,生产好像是没出息的事。现在没本钱的有了本钱,光吃不做的受到批评讽刺。郭二妮说:“这个世道不容你不好。”我参观这个纺织组,发现所有工具,只有郭二妮的一架织布机是从老家运来,其余都是新做的。郭二妮说:“这些人别说纺花,解放以前她们连纺车都没见过。”
“你用什么方法把她们领导起来的?”
她说,斗争过后,许多妇女摆小摊,卖穿不了的果实衣服。她想卖完就完了,得想个长远的办法。她过去会纺织,就向大家闲扯,洋布衣服穿完了得穿粗布,现在七千元买一个布,自己纺,两千就成。大家算着有利,都说“好是好,可是我们连纺车都没见过呀。”她弄了个纺车,纺给大家看,两天赚了三千三百元,接着找了四个人,集了些股,别人只出资本,她又出资本又出劳力,赚了钱大家均分,为的是给新手一些好处,于是都积极起来了。这时,郭二妮就张罗买车子,弄棉花。大家不会,她便着手教大家。修理各种工具,随叫随去。城里人眼活,有利益就作,慢慢的发展到十八个人。
郭二妮是翻透身了,她自己又工作又生产,一天能织三丈布,丈夫在合作社里作事,儿子念书。我们谈话的时候,她还手不停歇的缠线子,用这个方法解决了工作与生产的矛盾。她作了个计划,准备用这个方法,使她组中街中这些从来是家无隔日之粮的城市贫民都发起家来。
这是邢台城纺织事业的缩影。仅城内一区,像她这个组一样新制的纺车,就有七百多辆,而纺织不过是市民多种多样的生产之一。
 (二)
理发工人郝纪纲,听了市党委生产节约的号召,马上作了个计划,一个月节约两万多元。老实说,他的节约项目,早就应该实行,譬如减去每月要喝的七斤半酒,吃饭少炒一些菜,以后改纸烟为旱烟之类。但是,放到城市贫民身上,这些却是很困难的。要打破“作一天吃一天”“多赚多吃少挣少吃”的传统习惯,需要经过一段曲折的过程。
我没有找到和郝纪纲谈话的机会,在理发的时候,却和另一个姓杨的理发工人谈了许多。解放不过两年,他现在能有这样的认识与谈吐,使我完全惊骇了。他的老家在乡下,母亲和哥哥都在这次土地改革中翻了身,他以一个工人的资格,参加了城市贫民翻身运动,斗倒汉奸恶霸地主,分了两间房子,一套衣服家具和工资四万现款。他当工人兼民兵,老婆给人家纳鞋底。“我也有了积蓄了,”他说:“分的果实钱,入到工厂里,现在每月可以剩两万,老婆挣的能顾着她自己。”他的店里实行节约,过去每顿的面,调料很多,现在每天一米一面,调料能不放的就不放,每个月省下好多钱。家里老婆三四天吃一顿面,从生活讲,比从前节约多了。“为什么过去不能节约呢?”“我们这种人过去节约也发不了财。吃好点也穷,吃坏点也穷,谁也不想长期打算,乐得过一天混一天。干这一行,站着比人短三尺,忙上一天腰酸腿困,喝二两看看戏,钱多了跑跑窑。明知道自己害自己,就是那个世道,你有什么办法呢?”他说:“翻罢身,穷人都有点本钱了。有了钱才能生利,能够发家,谁不愿意。”“这时候风气也变了,谁浪费别人就批评,他不像过去净巴结有钱的,政府又提倡生产节约,谁不知道这是为自己好。”
他又说:“虽然是这么说,在城里节约真不容易,必须打通思想才行。街干部挨门挨户的去劝说,你过去卖过儿子,他就让你想想为什么把儿子都卖了;你过去叫利钱坑光了,他就说这时候不怕利钱了还不好好节约干么?共产党替老百姓算的真周到,没有办不到的事。”
离开理发铺,我默默的想着;这真是一件大工程,给了你兴家立业的基础与条件,打破各人的旧社会习惯,与人们提倡作好人作好事,这个三部曲就把城市贫民的思想和生产习惯改变了,这里面包含着多少血泪和斗争啦。
 (三)
城市实行节约,有些卖饭卖零食的小贩失了业,组织转业的问题于是提到了领导干部的面前。“隔行如隔山”,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个卖凉粉的小贩,找到府前街联合会主席黑旦家里:“主席你要帮助我解决这个吃饭的困难。”黑旦靠卖老豆腐为生,他听了区里“会什么领导什么”的指示,就说:“我教你卖老豆腐吧!”他把自己的工具借给卖凉粉的,教给他怎么作,怎么吆喝,卖凉粉的生活解决了,遇人就说:“黑旦主席领导的好。
接着来了第二个问题,大家都干这个营生,这个营生就不赚钱了。“在城市里,生产必须多种多样”。郭连曾是个洋车工人,现在没有人坐洋车,他把自己的一伙亲友召集起来,大家想办法,有会打鞋被子的,还有会圈鞋底的,有会劈柴的………。一个人教几个,学会“艺不压身”的技术,马上解决了当前的生活问题。他们二十几个人,三个月就赚了六七十万。
有人说:这种方法本身,就带有互助的性质,再由领导上一提倡“组织起来”,就在“各顾各”的市民中普遍起来了。两个西瓜小贩,过去各干各的,现在合伙吃饭(省柴),合买瓜(省钱),选瓜要技术,会的帮助不会的。卖肉的组织起来,在一起煮肉,几乎省下一半火钱………。从台现有的材料看来,拉洋车、缝洗、卖零食、造锡箔等可有可无的职业,必然衰落,这些人最好的办法,是向手工业方面谋求出路:编席、打绳,成者积集一些资本跑行商。一区有十个人合伙跑行商,三个月赚了五六十万,比原来的职业还要好。一个人资力有限,又常常不会本行以外的技术,“组织起来”“互相帮助”,就成为他们唯一的道路。
条件困难了,一个人很难养一家。一区创造了动员全家人生产的经验。城市贫民多带家庭,给他们算一笔帐,占二分之一劳力的妇女,坐着等吃,谁能供养的了。算帐的方法,使人大吃一惊。过去丈夫摆小摊,现在由妻子摆,丈夫抽出来卖菜、卖柴。“坐着卖,不如赶着卖”,能跑的跑,不跑的找坐着的卖买,把妇女的力量都发挥出来,往往不止增加一倍的收入。过去妯娌们常为吃饭买零食打架吵嘴,现在节约了,大家都不再买着吃,生产了,大家竞赛分红,不和的家庭,也呈现了一番新气象。
许多领导这一工作的干部都说:想在城市造成生产节约的风气,还必须干部、积极分子带头。翻身后贫民的一切行动,都在学习他们。据说回忆翻身诉苦追根,是启发这些出身贫苦的同志们的阶级觉悟,建立他们兴家立业自觉的最好办法。他们的思想通了,才能领导别人。城市过去的习惯,是大家住在一个院里,也许过了半年都不知道名字,现在你要领导,必须深入一个户一个人,替他们多想实际而具体的办法。长街李街长到了大珠市,大市当时被一个坏长把握着,他亲自去一个生病的老太太家里问候她,帮她请医生买药,以至把病治好,他像这样解决了十六户贫苦群众的具体困难,和市民们建立了感情,大家体验到他是个好人,都听他的话,先把坏长斗倒,生产节约运动就在那条街开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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