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的追求——记山村苗族教师田沛发 [复制链接]

第5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人民教师无尚光荣——祝贺1995年教师节

　　无悔的追求
——记山村苗族教师田沛发
新华社记者龙文彬尹鸿祝
贵州省武陵山区深处，松桃苗族自治县格老村完小校长、苗族民办教师田沛发，把３０年的时光和心血默默奉献给了山村的教育事业。
尽管这里偏远贫困，尽管学校普通简陋，但他为了办好家乡的教育，让苗家孩子们成为有文化的一代新人，辛勤耕耘，无怨无悔。
面对歹徒打砸学校，他和大儿子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躯捍卫了苗寨神圣的殿堂
１９９４年１０月１５日清晨，一名学生气喘吁吁地赶来呼叫：“老师，有人在砸学校！”
田沛发一听，转身赶往学校。当他路过代课教师、大儿子田金定家时，顾不上停留，边跑边大喊：“金定，有人砸学校，快去看看！”
这时，学校操场上集聚了７名手持凶器的歹徒，为首的是曾经劳改５年的惯偷田先成。１４日深夜，他潜入农户家中作案，被主人发现后，在民兵的追堵中逃往山上。按照“村规民约”，村干部决定第二天清晨在村委会设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解决问题。天刚亮，田先成就纠集６名歹徒，气势汹汹地扑向学校，伺机报复。
当田沛发赶到学校时，只见几名歹徒用脚疯狂地踢打学校保管室的门，一间教室的门已被砸破，窗户上的钢筋被撬弯，教室里的桌凳被砸得七零八落。
“学校是公共财产，不准你们乱砸！”田沛发怒不可遏，迅速冲进三年级教室，将两名打红了眼的家伙奋力拉了出来，然后用身子堵住了门。
“砍他，鬼来阻挡都不行！”随着田先成一声吼叫，一名歹徒手举菜刀，凶狠地朝田沛发头上砍去，他将头一偏，刀劈在右脸上，顿时血肉模糊。紧接着，另一名歹徒又在他头上和背上重重地砍了两刀。瘦弱的田沛发身负重伤，仍艰难地向村里挣扎地走了几十米，拚命呼喊：“有人砸学校了，快抓坏人啦……”便昏倒在校园边。
就在田沛发与歹徒搏斗的时刻，田金定迅速赶到学校，大声喝道：“不许乱来！”一边赤手空拳和歹徒们拚打起来。正当他紧紧抱住一名歹徒往学校外面拖时，其余歹徒蜂拥而上，刀子、棍子不停地在他身上乱砍、乱打，年仅２７岁的田金定也倒在血泊中。
村民、学生们闻讯后，迅速从四面八方赶来，歹徒们仓皇逃窜。
乡亲们含泪把奄奄一息的田家父子抬上担架，以最快的速度翻山越岭，送到离村１０余公里的牛郎镇医院抢救。田金定因伤势太重，再也没有醒过来。田沛发身负刀伤、棍伤１３处，生命垂危……
三十载风雨春秋，他像一支永不熄灭的红烛，默默地燃烧自己，在贫困山区播撒文化火种
格老村是个远离县城、偏僻的苗家山寨，解放前没有一个读书人。解放初期，国家在村里设了一个教学点，但山里不通公路、不通电，外来教师不安心，没几年，就停办了。
１９６６年初，仅读到初中二年级的田沛发作为全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被群众推荐当了民办教师。他借一间民房作校舍，用木方搭成课桌，学生自带凳子，沉寂多年的山村又传出了琅琅读书声。
如今的格老村小学发展成为有六个年级的完小。这些年经田沛发亲手教过的７００多名苗家子女，升入初中、高中的近百人，有１２人考上大、中专学校，毕业后成了教师、工程师和医生。全村２４６户苗家，家家都有了“文化人”。
提起田沛发办学的艰辛和付出的心血，乡亲们说，就像那天空中缀满的星星，数也数不完。
在校舍施工中，他带领全校师生和村民们冒着数九寒冬，从１０多公里外的地方靠肩挑背驮把水泥等建筑材料运回山寨，整整两个多月吃睡在工地上。学校打门窗木料不够，他就用家里准备装板壁的木方、木板和为大女儿打嫁妆的木料补上……
田沛发当民办教师初期，除了队里每年记工分外，没有领到一分钱工资。７０年代国家每月补贴５元钱，８０年代中期工资才加到３０元。而他家里有９口人吃饭，全靠妻子一人里里外外操劳，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但他从未因此而耽误学生一节课。他说：“为了让苗家孩子有文化，就是吃一辈子苦，我也心甘情愿！”
为了办好山村教育，他还让大儿子也走上这条清贫的路。１９８９年夏，眼看就要开学，６个年级６个班的课，只靠田沛发和另外３个民办教师哪能行？他心急如焚，写信把学校面临的困境告诉中学毕业后在广东打工的大儿子田金定，希望他回来解燃眉之急。金定非常了解阿爸的苦心，毅然放弃每月６００多元的收入，回村当起月工资仅有５０元的代课教师。
学校离寨子最近处有４００多米，村里一部分学生上学要过校前的一条小溪。每遇山洪猛涨时，田沛发早晚都要带着全校老师接送学生过河，３０年从不间断。
山村缺医少药，娃儿们生病不仅影响学习，而且给家庭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田沛发从７０年代初就在教书之余自学中医中药知识，上山采药，免费为娃娃和乡亲们治病。近４年来，他还为家庭困难的学生交学费和书费上千元。田沛发的心血没有白费。近１０年来，全村适龄儿童入学率上升到８０％以上，最高时达９２％；全村青壮年基本扫除了文盲，达到了无盲村的标准；群众科学种田有了很大进步，水稻实现了杂交化，生产有了较大发展，并连续４年被评为全县文明村寨。田沛发自己也多次被评为地、县教育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和优秀教师。１９９１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为了不让山里的孩子辍学，他忍着巨大的悲恸，召回在广东的三儿子，接过大儿子手中的教鞭，继续奉献无私的爱
１９９４年１０月１８日上午，整整昏迷了３天３夜的田沛发，经医务人员的全力抢救，终于苏醒过来了。
见支书、村长和镇教育辅导站负责人站在床前，便问：“学校上课了没有？”
“有的上课了，金定那个班没人上，你那个班正在安排。”
田沛发沉思一阵，请求说：“你们看能不能发个电报到广东，让我三儿金州回来代他大哥那个班的课？”
５天后，金州风尘仆仆地赶到牛郎镇医院。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阿爸头上、脸上、背上、胳膊上缠满了纱布时，扑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田沛发待儿子平静下来后，将村里的决定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要求儿子当天下午就回村去，代好他大哥那个班的课。当天晚上，金州从大嫂那里要来大哥的备课本、教科书和参考资料，第二天一早就走进了课堂。
在荣誉和赞扬声中，他想的仍是山村学校和孩子们的未来，这是他无悔的追求
在田沛发处于最困难的时候，党组织、政府和乡亲们给他送来了温暖。
在他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格老村和邻近村寨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到刚入学的娃儿们，络绎不绝地噙着泪水来到镇医院，把一袋袋鸡蛋、糕点和水果送到他的床前……
田沛发出院后，松桃县委书记柳运华把他请到了家里，表示要尽最大努力帮他渡过难关；县长龙正吉主持召开办公会议，从县财政拨款１２００元补助这位山村民办教师，他还从家中拿出１０００元钱，以政府的名义逼着田沛发收下。
贵州省、地、县有关部门将田沛发转为公办教师；对田金定遗属予以抚恤；破格录取田金州到铜仁师范读书，毕业后列入计划分配；拨出１４万元专款奖励田沛发和支持格老村小学改建校舍；迅速将４名凶手逮捕归案，对其余３名在逃凶手加紧追捕。
１９９５年教师节前夕，贵州省委、省政府作出决定，号召全省广大共产党员和干部群众向田沛发学习。国家教委、人事部授予田沛发“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称号，颁发人民教师奖章。
随着田沛发父子英雄事迹的传颂，一封封慰问信、一笔笔捐款，也从全省各地寄到格老村，送到田沛发的手中。
面对这一切，田沛发落泪了。然而，他想得最多的仍是学校和娃娃们。
他说：“政府发给我的奖金和社会捐款，除了还清住院欠下的债务外，剩下的家里一分钱也不用，要拿来为学校和村里架设电灯线。多少年了，格老村的晚上也该亮了。到那时，娃儿们晚上学习再也不用点油灯了。”
田沛发想得很远，很远。他的思绪就像村前那条奔流不息的小溪，依偎着大山，眷恋着苗寨。
（据新华社９月６日电，本报有删节）（附图片）
献身山村教育事业的苗族教师田沛发在讲课。赵廷昌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