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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碑,立在农民心中——记兰溪市原农经委副主任杨东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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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09-12
第1版(要闻)
专栏:

  丰碑,立在农民心中
——记兰溪市原农经委副主任杨东海
本报记者袁亚平
天下着雨。踩着泥泞的山路,一步一滑,一步一滑向上走。记者打着伞,跟着村党支部书记,去看望一位党员干部的墓地。
他叫杨东海,生前是浙江省兰溪市农经委副主任,去年10月猝死在工作案头。噩耗传来,他曾挂职过的陈家井村村民们大为悲恸,再三恳求将他的骨灰安放到村里。今年清明节前夕,全村老少自发上山,举行了浙西民间最隆重的葬礼,红烛遍地,哭声连天……
漫天雨水洒落,墓碑上流动一行行清泪。记者感动得双眼模糊,默念着由党支部和村委会署名的碑文:
“君长年奔波于农村,积劳成疾,尤以抱病之躯,为本市农业之发展、农村之兴旺、农民之富裕殚精竭虑,沥血呕心。……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爱民之爱者,民亦爱其爱。今杨君以其毕生之精力为民谋利献身,其受泽之民,莫不感其恩德,群请东海之灵,安息于尖峰山之麓,红果茂林之间,以聊慰生者逝者之共愿也。”
这是党的好干部在人民心中的丰碑!
自愿到陈家井村挂职扶贫两年。杨东海说:“我不是来‘镀金’的,我只想为村里办点实事!”
陈家井村党支部书记陈撮明,这位理着平头、皮肤黝黑的壮实汉子,曾在部队里当过班长。他对记者说:“杨部”,哦,杨东海当时是市委农工部副部长,我们村里人同他熟了后,见他只是一个书生,不像当官的,就去掉了“长”,都叫他“杨部”。
杨部刚来村里的情景,大家记得明明白白。那是1987年10月的一天,他响应市委扶贫的号召,到我们陈家井村挂职,当党支部书记。杨部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从车上搬下钢丝床、棉被、煤油炉、脸盆、衣服和书等等,走进村里一间破旧的“知青屋”。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造的泥墙矮屋。知青回城后,屋空着没人住,就变成了村里存放杂物的仓库。那间“知青屋”只有20平方米,又阴暗,又潮湿,让杨部住这里,村干部有些过意不去。可杨部却一点也不在意,说:“我以前也当过知青,挺好,就住知青屋吧!”
杨部来了。白天,他和村干部一起登尖峰山,上白罗山,到白碗畈;晚上,他走东家,串西家,找村民谈心。饿了,自己点煤油炉炒菜烧饭;渴了,掏两角钱到茶馆店买一壶开水。
村里人都把他当自家人,心里要说的话,眼下要做的事,都一一和杨部说。那时党支部的一班人,心不齐,村里17名党员,“爷爷辈”多,开会“哑巴”多。杨部在村里找好苗子。两年中,村里发展了5名党员,他们都是年轻后生,又有文化,有4名现在担任村干部。
杨部对村干部说,陈家井要治穷,一要有个“粮仓”,保证有饭吃;二要有个“银行”,保证有钱用。他同大家多次商量,定下了“山上建银行,畈里造粮仓”,“近山花果山,远山用材林”的方案。他到尖峰山取了土,用化学仪器测试,测出土质是呈酸性的,适合种杨梅。他就拍板,前期开发杨梅基地200亩。
刚过元宵节,杨部就带人外出买杨梅苗。那些天,正下雪,他和村民在雪地里,掘苗,捆扎,装车。7000多株杨梅苗,他一株株全检验过。栽种的那几天,杨部比谁都费心费力。他又划线又掘坑,又给大伙讲解栽培要领,传授栽培技术。
但老天爷不作美呀,当年就碰上了干旱。杨部带着大伙一担担挑水上山,杨梅苗还是死了不少。
好心的村干部对他说:“治贫的办法谁都想过,最后还是没有办法。你有心的话,不如搞个‘短平快’,办个厂,把产值报上去,早出政绩,也算有个交代了。”
杨部却说:“我不是来‘镀金’的,我只想为村里办点实事。现在村里底子薄,办厂条件还不具备。种杨梅是符合陈家井的实际的,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后来,杨部又带人到慈溪买杨梅苗,重新补种。
现在,那200亩杨梅全挂果了,都是优质品种黑炭梅,大的树一棵收100多公斤。尝一尝,真甜哪!
村里今年采摘杨梅六七万公斤,好的一户人家,光卖杨梅就收入5000来元钱。
白罗山的200亩杉木,也是杨部带着村里人种的。现在你到山上去看看,杉木胸径有的已经有热水瓶壳那么粗了。
我们村有400多亩水田,在兰江边的白碗畈,那其实是古河道变迁留下的沙滩地,又怕旱,又怕涝。旱得厉害时,村民们挑水去浇地,翻山要走二三公里路,绕山要走五公里路。
杨部对大伙说,我们只要修一个机埠,修一条渠道,把兰江的水抽上来,白碗畈就是陈家井的粮仓。
他向市里打报告,争取到2万元资金。他又向城里借来平板仪,支起三角架,一段段勘察定位。他还自己画图纸,搞设计。
杨部同村干部一起,挨家挨户动员群众出工出力,共建机埠渠道。大伙苦干了一个冬春,到第二年春耕前,我们陈家井村一级机埠配套工程竣工了!
验收那天,杨部太累了。他一下跌倒,额头撞在铁管口,直流血。你看他的遗像,左眉角上的那条疤痕,就是这么留下的。
现在的白碗畈,再也不是亩产100公斤左右的靠天田,已经成了旱涝保丰收的吨粮田啦!
全村1380多人,哪个不认识杨部,没叫过杨部?哪个能忘记杨部办的实事,做的好事?
你看我们办公室墙上挂的镜框,写的就是党支部和村委会的决心:“继承东海志,共创致富业。”
人称他是“下乡专业户”。杨东海说:“要按党员要求对照自己,我只能这样做。”
兰溪市农经委主任董耀南,既是杨东海的领导者又是知情人。他对记者说:
1987年5月,杨东海担任市委农工部副部长,后改任市农经委副主任。他负责全市农村合作经济经营管理、政策法规管理等,此外还要承担不少市委、市政府交办的调查、试点任务,起草一系列有关兰溪农村经济发展的文件。
这么一来,杨东海每年至少有一半时间沉在乡下,人称他是市府大院里的“下乡专业户”。
去年5月,我市西乡一带农民养育的珍珠蚌发生了“瘟”病。许多农民为了养珠,几乎把全家的血本都投了进去,一亩蚌塘就要投资2000多元,西乡有1万多亩蚌塘,要是损失,那还了得!农民急红了眼,就告状,说上游的东风水库“水质严重污染”,“有意放水”,造成下游万亩蚌瘟。
杨东海听到后,很着急,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农经委一位同志和水利局的水产技术员,赶到东风水库。3人雇了一只小船,在水库里摇摇晃晃,作了整整一天的实地调查。他们从水库各个不同方位共取样1730只珍珠蚌,逐只检查,没有发现一只病蚌,水检也没有什么异常。
杨东海不愿就这样返城交差。离开水库后,他又赶到西乡一带蚌塘察看,终于找到了蚌病的根源:从外地购来的蚌苗就已带病,再就是农民缺乏珠蚌养殖技术。
杨东海回来后,就为市政府起草了《切实抓好蚌病防治、控制蚌病蔓延》的紧急通知。
他又主动协同水利局,及时举办了几期蚌病防治技术培训班,提高了农民的养殖技术和防治蚌病的能力,保住了西乡1万多亩蚌塘的安全,又避免了一场社会纠纷。
去年6月12日,连续的大暴雨使兰江水位猛涨,沿岸堤防告急。市委下令,除少数人留下处理日常工作外,其余机关干部全部下乡与群众一起抗洪救灾。
在农经委党组紧急研究组织抗洪工作组时,考虑到杨东海的身体病弱,决定让他留守在家。可是杨东海硬是不肯,说自己对联系点陈家井村的地形熟悉,有利于抗洪工作的指导。最后,我只得同意他去带队,一再嘱咐他千万要注意身体。
定好工作组下午1时集中出发,但杨东海对同事说:“水火不等人啊,我们还是尽早赶到村里。”大家急匆匆在食堂买了面包,一边嚼着一边上车。
车到马达镇桥头,公路已被洪水切断。杨东海决定步行?水,命令司机空车返回。司机不放心他的身体,有些迟疑,杨东海厉声喊道:“快走,洪水再涨就开不回去了!”
杨东海和同事们慢慢地?过齐腰深的洪水,吃力地步行了2公里多路。来到陈家井村后,他马上召集当地乡、村干部开会,组织抢险队伍。杨东海自己在2.5公里长的防洪堤上,整夜来回巡查。
整整三天两夜,紧张的抗洪抢险,连续的熬夜,杨东海累垮了,被村支书扶到家里,瘫倒在竹椅上。
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洪峰过去了,大坝保住了,陈家井村和附近四个村的3000多亩粮田保住了,1000多亩珍珠塘、鱼塘和棉花、西瓜、甘蔗保住了。
陈家井村的农民特地进城,送匾表示谢意。村支书紧握着我的手,动情地说:“这回抗洪多亏老杨啊!”
记得去年7月2日,杨东海在农经委党组民主生活会上说:“我生在兰溪,长在兰溪,要为兰溪发展多考虑。要按党员要求对照自己,我只能这样做。”
妻子为他的病体担忧。杨东海说:“人生难免一死。但一个人活着,就应该活得有质量。”
杨东海的妻子孙凡奇,是兰溪市农行营业部主任、会计师。她对记者说:
我和东海是校友,又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以后又结为伴侣,相处时间有20多年。
东海在1973年9月被浙江农业大学林学系录取,在1976年毕业时,因成绩优异被留校任教。直到1981年,为照顾夫妻分居两地的实际困难,东海才从浙江林学院调到兰溪林业局工作。
1987年10月,东海主动报名,到农村挂职扶贫。从那天下乡起,他一头沉在村里十几天不回一趟家。有一次我托人带口信让他回家,他“以牙还牙”,也带了个口信回来,说自己的岗位是村党支书,晚上是做农民思想工作的最好机会,来不了。
直到元旦前的傍晚,他才正式回家休息几天。他站在门口,又黑又瘦,脚穿解放鞋,一身邋遢,比“乡下人”还“乡下人”。
东海和我都是城里人,乡下本无亲戚。自他到农村工作后,就有了一批农民朋友。每年大年初三,他和我带着女儿,骑自行车去陈家井拜年。临行前,他都要到我这里“开后门”,换一沓一元一张的崭新零票。他把自己的这些钱送给村里一位70多岁的史云娥老人,好让这位四世同堂的老人像模像样地做一次曾祖母,给孩子们分发压岁钱。
东海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在村里了解到这家小辈平时对史老太太不大孝敬,所以就这样和风细雨地去调节关系。这样,史老太太的家人很受教育,以后家庭关系好多了。
每逢大年初六,东海总是把陈家井的村干部请到家里做客。他吩咐我一定要做几个好菜,把农民们当成最尊贵的客人来款待。就是有一条,他不让村干部带任何土特产上门,每人双手空空到我家。
两年挂职结束,东海从农村回到单位。当时,在一些会议上,挂职干部中许多人都在总结经验,介绍政绩。
东海对我说:“我做的事才开了头,没什么可以总结,也没发言。上山种杨梅,三五年才能结果,我当时就知道挂职期间杨梅不可能有收获。只要以后对农民有好处,我心里也就满足了。”
兰溪市里对挂职锻炼表现突出的同志晋升一级工资,市直机关党委书记范寿山听说这名单中没有杨东海,他急了,找东海问情况。东海对他说:“下去的人都很辛苦,评谁都一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做的。”
范寿山从心底佩服东海的品质。为了不让老实人吃亏,他多次找领导,力荐东海,最后终于榜上有名。
那次东海的母校金华二中举行校庆,同学们听说东海现在还只是一个副科级的“农官”,技术职称还是助教,纷纷为他叫屈,劝他换个环境,凭他的文才和外语等方面的实力,不难找一个好位置。东海却说:“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农’字了,何必再去为一官半职调来调去呢?何况,我站在这个位置上,能为农民讲几句公道话,办几件实事,这才是最有意义的。”
一工作起来,东海就会忘掉一切。可是他的身体受不了,他已经积劳成疾。
1991年11月,东海由我陪同到浙江医院住院检查。他患的是心脏主动脉扩张症,在紧连心脏的血管间已鼓起一个大得惊人的瘤状体。医生说,这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他看到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开导我:“说到底,人生难免一死。但一个人活着,就应该活得有质量。如果每一年都活得实实在在,有点事情干出来,尽管只活了50年,也相当于活了100年。”
东海出院回到兰溪,他就把在病房里草拟的《关于加快山区经济发展的若干规定》,分送到市政府有关职能部门去征求意见,最终以市政府的正式文件下达了。那天回家,东海开心极了。
去年6月,东海到抗洪第一线。8、9月,东海又去参加抗旱。
去年10月18日晚上,东海一拐一拐地回到家,我急忙扶住他让他坐下。他费劲地说,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下班骑车在兰江大桥上摔倒了,腰也扭伤了。我一边心疼地埋怨他,一边替他贴伤湿止痛膏。东海这时对我说:“你请你们单位的人用电脑帮我打一张急救保健卡,写上我的单位、姓名、病情、地址,放到我的口袋里。万一在外面发生意外,也好有人可以通知你。”我听了这个话,心里很害怕,忙说:“你不要上班了,一定不要下农村了。”
可是等我第二天早上出差到金华去了,他又连续3天到农村,跑了6个乡,行程几百公里,爬山坡,下田头,听汇报,看材料,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数据。
10月22日晚上7时,我从金华回到兰溪,进门来,看见东海正埋头翻笔记本,桌上还摊满了许多材料和表格,我就问:“今天晚上还写材料?”东海头也没抬地说:“这个材料很重要,要赶紧拿出来。”
约10分钟后,我突然听到背后的东海很可怕、很短促地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他已经倒在桌旁。我急忙把他抱在怀里,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颈上的静脉爆出来有拇指那么粗。
仅仅四五分钟,东海就停止了呼吸……
钢笔摔在地上,砸歪了笔尖。桌上一份《关于1995年兰溪市农业发展思路》,仅仅写了一个开头……
今年7月,中共浙江省委作出了决定,追授杨东海同志“党的好干部”称号。
学习杨东海的热潮,正在浙江大地掀起。
东海,那是多么浩瀚,多么震撼人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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