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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里的枣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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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12-29
第12版(副刊)
专栏:

  大院里的枣树
赵晏彪
我的家住在北京东城离建国门不远的北牌坊胡同,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胡同,我就居住在这条普普通通的胡同的一个小四合院里。京城的大院数不清,京城的名胜古迹也是世界罕见的,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唯有那小小的院落和院落里的那株枣树。
提及这棵枣树,便勾起我许许多多如红红的大枣般的回忆。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很有特色,它不偏不倚地端坐在院落的中央。是建造这个院落的工匠们别有心计,还是这家房东目光不俗有意将这株本来属于野生的枣树植于院落中心,抑或是枣树善解人心选择了这个地方呢?
无论是怎样的,这株枣树于院落之中是格外的打眼。你看,它虽平平常常地院中一坐,但仔细观赏你就不难发现,它如写意图中的洒脱一笔。院落之中除砖瓦之外点缀一株小树,有如一花盆之中植上小花一朵,既好看也耐看,美中存雅,粗中溢秀。况有冬看枝之苍劲,夏观枣如红灯,春赏树之嫩色,秋览叶之纷纷……作为平民百姓能有如此之心境也不枉称京城百姓吧。
枣树是已经很老很老了,像个老古董,它活了多少岁没有人能数清。自从我祖父母落户于这座院落,那株古枣树就已经很粗很苍老了,可它的“生育”能力却依然旺盛。每逢秋天,那满树的大红枣,喜人、馋人;那枣一头尖尖的,皮薄而肉厚,一咬,又脆又甜。凡是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家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谁也不会摘一粒枣,打一竿子枣;没有人这样刻意地去教导谁,从我记事时起,这院子就一直恪守着这样的规矩。只有待枣红、熟、脆三合一的时候,大家便挑个星期天,全院齐出动,大人打枣,小孩捡枣,欢欢笑笑闹个上午,然后由院里德高望重的刘大妈统一分配:无论大人小孩,一律按实际人口每人一脸盆。就是这样的分法,实际上也吃不完,因为那大枣树高有二层小楼的样子,粗得两个大人都抱不过来,再加上我们院的这棵枣树由于保护得好,从没有人去伤害它,所以年年枣树大丰收。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人分完后就是用它去联络感情,邻院没有枣树我们就分给他们点儿,而这院有石榴树,那院有香椿树,大家友好相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气氛融洽,分剩下的谁家来亲戚,或是邻院的街坊们串门来时就拿给大伙儿吃。那情景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一看见红红的大枣,一想起这小院,一种温馨就充满心田。美好,是人的记忆簿中的不可或缺的页码……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院里的规矩渐渐地被破坏掉了。枣刚开始长成,便有人去打,去上树;开始是外人,后来连我们自己院里人也耐不住抢先打开了枣……你也打,他也打,打来打去那枣还没有熟透,已经所剩无几了。
屈指数来我离开故乡的小院已经六年了,但我依旧惦念着它,就好像这小院里有块磁铁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我吸回去,看看街坊,摸摸那大枣树,因为这里毕竟是我的故乡……然而,梦中的枣树依旧,邻里依旧,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变化,所变的只有那枣儿,那红红的大枣、脆甜脆甜的大枣,而今已不再脆、不再甜、不再红了,或许人们对它的伤害太多了,它那甜甜的汁液也随着那酸酸的泪一块流掉了。
枣可以不吃,只要树还在;人可以搬走,但院子不会消失。然而,一个消息传来:北牌坊拆迁了,我们那个小院也随着推土机的轰鸣一同从北京的地图上消失了……
我怅然地走在了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眼前是一片片的废墟,破瓦、残砖……然而使我蓦然欢喜的是,远远的有一棵树孤零零地伫立在这片废墟之上。那是你吗?我故乡的枣树,那一定是你,是我常常于梦中呼唤的枣树!
我走近它,轻轻地抚摸着它粗粗的树皮,抚摸着皲裂的树皮:人,或许多有所求,但它——那枣树别无所求,它只是奉献着它的血与肉让世人品尝;这是它的本性,这是我们所说的精神和品格,也是它植根于我心中的缘故。
啊,大院,我的故乡;故乡的枣树;为奉献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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