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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岛的怀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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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10-17
第12版(副刊)
专栏:

  葫芦岛的怀念
王科
喝故乡水长大的游子,有谁没有那绵密的恋乡情结呢?
漂浮在渤海西岸那状如“宝葫芦”的半岛葫芦岛,就一直出没在我的梦幻中——逝水流年的冲刷,天涯海角的颠簸,并不能使其淡漠,相反,那“宝葫芦”的印记却越来越清晰。
我怀念葫芦岛,是怀念那军港之夜的旧日涛声吗?那涛声当然是迷人的。在军号吹出的一股股沁凉的晨雾中,在一团团欢叫着的海鸥的闪光银翼下,在火焰一般燃烧的暮色霞光里,它哧哧地笑着,扑向山巅,涌向海岸,发出排山倒海的轰鸣。毫不夸张地说,这涛声是我带有咸味的蓝色之梦,是我初识人生的记忆荧屏——涛声中,那合作社的渔船又乐呵呵地偎进了港湾,窄窄的小街上,一双双海水浸泡的粗粝的大脚,卷起一阵阵腥味的风,使满街飘荡起闪闪发光的鳞片。涛声中,那铁匠炉的叮当声又在单调地奏鸣,滋滋冒着水汽的暗红色的锚链又宣告了一艘木船的新生。涛声中,我们攀着羊肠小道,登上山顶,聆听着那两条长辫子、一身列宁装的乡村女教师指点江山:浩渺的远方,埋藏着重庆号巡洋舰的理想,怒海狂涛,日夜倾泻着它渴求战斗的呐喊;海滨的坡谷,那场空前惨烈的阻击战,使塔山的名字走进了历史的峰峦;而兴城的首山、古城、大海、温泉,则构建了北方稀有的黄金海岸,努尔哈赤、皇太极、洪承畴、袁崇焕在这儿纠缠着“欲说还休”的是非成败;山脚下,曾矗立着久经风雨剥蚀的建港纪念碑,斑驳的青苔,掩没不了“年少万兜鍪”的少帅那振兴东北的宏愿;在“宝葫芦”的颈口处,还留存着那位末世总统的行营,据说,面对红旗翻卷的锦州,他绝望地吐了一口鲜血,发出了“天灭我也”的喟叹……葫芦岛的涛声,就是那吟诵不尽的历史之章啊。
我怀念葫芦岛,不独怀念那历史的涛声,还怀念那奔放热烈的阳光,那撕扯着我襟衫的清爽的海风,那“横行霸道”、“困兽犹斗”的海蟹,以及令外乡客垂涎三尺的龙虾。当然,更不用说莲花山上清冷的月牙,望海寺旁那古铜色的脊梁和黧黑的脸膛了。多少年来,我在无数表册的籍贯一栏,不知注入了多少对她的无尽思念,在各类地图上面,不知投下了多少问候和祝愿。葫芦岛,你就是我的一缕乡音、万种情思,就是我的“阳关三叠”、“北国之春”啊,你的涛声,你的风采,已足够游子们大半生的吸吮、咀嚼了。
在吞咽了难以计数的思乡苦酒之后,我结识了不少来自葫芦岛的乡亲。乡音,一下子把我们扭结在一起;话题,即刻转向了故乡的“宝葫芦”。他们告诉我:当年的小镇已不复存在,“宝葫芦”变出了一座现代化的海滨新城。船多了,鱼少了,土茅房没有了。全国乃至亚洲闻名的化工、炼油、锌、水泥、化肥、造船工业撑起了这座宏伟的滨城。第二北戴河的美誉使这新月形的大海湾熠熠生辉。江总书记、李鹏总理都在百忙之中光临这里。神秘的“宝葫芦”,跨入了腾飞的新世纪!
终于有一天,我获得了瞻仰“宝葫芦”的契机,一张窄窄的车票,将要在几十年的时空间架起一座感情的立交桥。虽然,我早已过了心潮澎湃的年龄,那夜,我还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涛声伴和着山野的蝈蝈声、凄凉的柳笛声在耳畔搅成一团。几十年了,我那海泥鳅般灵巧的伙伴都已华发苍颜了,我们还能同去海滩上扒蚶子吗?我那英姿飒爽、穿着列宁装的老师,怕也成了慈祥的“沙奶奶”了罢。
然而,由于紧急公务,我的葫芦岛之旅竟然落空。这使我对着那过期的车票和精美的滨城画册,好一阵悲怆。
唉,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遥寄我赤诚的心愿了。葫芦岛啊,请接受我的祝福吧——那状若莲花从九天而落的滨海立交桥,那鳞次栉比的、高过虹螺山的摩天大厦,那宽阔的龙港大道,那平沙落雁的十里金滩,那为共和国输送能源、为万里海疆架桥铺路的彻夜灯光!让步步高的辽西乡音叩响五洲四海的光缆吧!让人们都来赞美这渤海岸边、辽西走廊的璀璨明珠,山海关外这高歌猛进、大汗淋漓的滨海新城吧!让世人都来领略这“宝葫芦”的魅人风采吧!
只是,我记忆的窗口还回响着葫芦岛外的旧日涛声。那波飞浪卷的海面上翻舞着的银色羽翼,还有那扎人的海蛎子,醉人的海腥。当然,我知道,这鱼化石般的尘封画面,只能闪回在我迟暮的眷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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