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故里行 [复制链接]

第12版(副刊)
专栏：

　彭德怀故里行
令狐安
“看啊，乌石峰！”透过车窗外江南三月的沥沥春雨，几座苍翠朦胧的山峦在视野里出现了。山脚下，有一幢白墙黑瓦的普通湖南民居，四周环绕着块块浸泡着雨水的稻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淡泊、朴实无华。
这就是彭德怀元帅的故居。
面对这座寻常的农家小院，如烟往事不觉飘上了心头。小时候，我有幸见过彭总几面，最后一次是１９５９年秋季。当时，我还是个戴着红领巾的幼稚少年。尽管隐隐听大人们议论彭总在庐山上犯了大错误，然而，在我们这些孩子心中，这位对少先队礼总是认真还礼的慈祥的彭伯伯永远是一位值得崇拜的传奇英雄。
后来，我逐渐了解了彭总犯的所谓错误，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忿儿。
“文革”期间，彭总惨遭迫害，这个令冈村宁次和麦克阿瑟胆寒心惊的杰出统帅，竟被一些小人凌辱虐待，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当他不幸逝世的噩耗传来时，我正在一家劳改企业里做工，愤懑之情充塞胸臆，凝成四句小诗：彭总英雄几人知，盖世奇勋竟无闻，自古刚直多横死，常使后人泪满襟！
彭总冤案昭雪之后，我就盼着能有机会瞻仰他的故居，如今夙愿已偿。
故居面积约１６０平方米，原址是三间茅屋。１９２６年，彭总任湘军团长后，部下和亲友瞒着他，用他的薪水翻建了此屋。
堂屋正中有一座约２．５米高的汉白玉元帅半身像，系华侨陈成福捐制。解放后，彭总两次回乡，曾在这间堂屋中接见过２０００多个来访的群众和干部。横堂屋中挂着弟弟彭金华和彭荣华夫妇的遗像。１９４０年１０月４日凌晨，国民党反动派突袭彭家围子，彭荣华在厨房外惨遭杀害，彭金华于１０月１１日就义于湘潭县易家湾。
两间西屋已打通，辟为展览厅，面积约８０平方米。东墙上有一幅龙飞凤舞的毛泽东手迹：“山高路险沟深，骑兵任尔纵横，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１９３５年，红军长征到达吴起镇，彭德怀大破敌骑，威震群凶。捷报传来，毛泽东兴奋不已，书赠彭总此诗。彭德怀将最后一句改为“唯我英勇红军”后，送还了毛主席。
彭总一生历数百战，英勇无敌。新中国成立后，他慷慨受命于危难之际，率百万大军跨过鸭绿江。由于屡吃败仗，二次大战的美国英雄、驻日本占领军最高长官麦克阿瑟被迫下台。继任麦氏的侵朝联军总司令克拉克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时，悲哀地承认：“美国上将在一个没打胜的停战书上签字，这在美国历史上是第一次。”
彭德怀元帅是世界上打败美国军队的第一人。
展览厅西侧，存放着他给毛主席的“万言书”影印件。忠言铮骨，跃然纸上。
实际上，在庐山会议前一年，彭总就对大跃进中出现的沽名钓誉之风深恶痛绝。他在回乡时谆谆告诫家乡的干部，不准搞瞎指挥，不准搞浮夸，不准说假话，不准搞强迫命令……他大声疾呼：不能用政治挂帅来代替或否定经济规律。
时隔３６年后的今天，这些话仍然闪烁着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思想的真理之光。
彭总为人刚强直率，这与他少年时期的生涯有密切关系。他８岁时，母死父病，家贫如洗。１０岁时，一切生计全断，祖孙四人靠讨米砍柴维生。１２岁去煤窑做童工。１５岁当堤工。贫穷和苦难造就了他一身宁折不弯的钢骨和对劳苦大众的无限热爱之情。
为了人民的利益，他不惜失去名誉、地位，乃至宝贵的生命，但终生不悔，这是何等伟大无私的人格。
彭总故居西墙外有一棵柑子树，是他第二次回乡时种下的。１９６２年开始枯干，１９７６年枯死。但在彭德怀追悼大会召开后的翌年春天，这棵树竟然奇迹般地抽出了新条。如今枝叶繁茂，欣欣向荣。
彭总家乡的人们说，树枯是彭总冤气所致，树荣是中央为他平反所致。我却有些许怀疑。彭总早就把名利置之度外，可谓宠辱皆忘，怎会计较个人恩怨呢？凝视着这株生机盎然的奇树，我想起了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名言，或许树荣树枯表达了彭总在冥冥之中仍在关心人民江山兴衰的喜忧之情吧。
归途中，道边不时闪过一幢幢造型别致的小楼，茅顶土墙的房屋已经不多了。同行的欧阳告诉我们，他的老家距彭总故里只有几十里路。十多年前，天天吃红苕，家家住草房。如今托党的富民政策的福，许多亲戚邻里发了小财，户户盖新屋，天天吃米饭。土改时幻想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正在逐渐变成现实。现在，他这个捧着“铁饭碗”的城里干部反而成了几兄弟中最“穷”的一个了。
彭总如果在天有灵，听见这番话，也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