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念乔木同志 [复制链接]

第12版(副刊)
专栏：

　　忆念乔木同志
林默涵
今天，我有机会参加《胡乔木回忆毛泽东》和《胡乔木文集》第三卷出版的座谈会，更加深了我对乔木同志的怀念。
我和乔木同志相识于１９４０年的延安。那时他在泽东青年干部学校当教务长。当时我在马列学院哲学研究室学习，他邀我去教唯物史观课，我不敢去，怕担任不了。在他的鼓励关怀下，我终于去了，还得到了他的赞许。１９４１年后，乔木同志担任了毛主席的秘书，我们见面就少了。１９４５年８月底，乔木随毛主席到重庆谈判时，我已调到重庆《新华日报》工作，和乔木同志有些接触，他在重庆文艺界宣传了党中央的文艺政策，对一些问题有鲜明的态度和立场。他的为人和学识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建国以后，乔木担任了不少重要职务，他任中宣部副部长兼任政务院文教委员会秘书长。文委分管文化、教育、科学、卫生、新闻、出版等部门。各部门建立伊始，文件很多，我曾听周总理说，这么多文件，要不是都经乔木审定，谁也没有办法。他的任务非常重。
解放初期，我在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工作，后调到中宣部工作，都在乔木同志的领导下，他安排我住在他的院子内，同他的接触也就多了，对他的人品和道德文章了解更深，在内心深处对他更加敬佩。乔木是一个学识渊博，又很勤奋，而且非常称职的领导人。有相当一段时间，我是在他分管的文化领域里工作。“文化大革命”时，我和乔木都没有逃过劫难，我被囚禁起来，失去了向他请教的可能。直到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们才得以再见面。
这些年来，由于自己年迈，有很多事情已记不大清楚了，但有一件事情，也就是在乔木同志直接领导下主持新版《鲁迅全集》的注释和编辑出版这件事，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１９７７年“五一”节刚过，王匡同志被任命为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局长。他一上任就带领出版局党组筹划如何繁荣出版事业，并考虑对《鲁迅全集》重新注释、出版，王匡征求乔木同志的意见。要他担任主持领导注释工作，并由我担任他的助手。乔木同志表示，只要中央同意，他愿意担此重任。这样，王匡就着手准备成立《鲁迅全集》编辑委员会，并立即给中央写了《关于鲁迅著作注释出版工作的请示报告》，中央很快就批准了《报告》所提的有关建议，同意由胡乔木同志来领导这项工作，掌握编辑方针和注释中涉及的重大问题的指导、审定；并同意由我具体主持这项工作。这期间正逢乔木同志被任命为新成立的社会科学院院长。有关文件很快得以落实，我也在１１月底从江西丰城调回北京，参加鲁迅著作的编辑、注释和出版工作。
乔木同志对《鲁迅全集》的编辑、注释工作倾注了满腔热情。编辑工作的大政方针大都由我向他请示，注释体例之类的工作条例都是经他审阅后批准施行的。乔木的工作很细致，他对编辑和注释工作中的许多问题都有自己严密的思考。注释稿的内容他都是逐条审查的。像３０年代两个口号的论争，左联的评价问题等难题，都是经过他的审查或批转有关人员过目，然后才定稿的。对一些具体问题，如文字、标点，他都提出过不少具体意见，甚至连正文的校勘工作他都亲自过问。乔木的确是全心关注这项工作。
周而复同志曾在给我的信中转达茅盾同志的意见。茅盾说：“年来以鲁迅为招牌，摘取片言只语，对某某事件作夸大解释者，实在不少。此亦四人帮形而上学影响之一事也，非有霹雳手不易拉枯摧朽也。”又说：因此鲁迅作品的注释工作“极重要”，“注释中争议亦不少，非乔木同志主此事，……将不能妥善解决也。”
事实也正是如此。
记得大约在１９７８年１１月初，我们把《呐喊》单行本的校样送到乔木那里，请他尽快审阅并提出意见。当时乔木正在列席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的中央工作会议，他自己有中央委托的很重要的事情，非常忙。我们担心他看不了。不料到１２月初的一个晚上，他突然通知我和编辑委员会的几个同志去京西宾馆谈《呐喊》的校样问题，这是他乘开会中间的空隙，让我们去的，没有多少寒暄，就进入主题了。乔木拿着《呐喊》的校样，几乎不停地讲了三个多小时，提出了３０多条意见。其中有一些是政治性的内容，但更多的却是有关知识性和遣词造句、文字逻辑方面的问题，记得乔木反复强调的一句话就是“注释的文字要精练、准确、干净；文学书籍的注文尤其应当精练、准确、干净。否则就把好好的一本书搞坏了。”
乔木的谈话，使当时在场的同志无不为他博大精深的学问、精益求精的态度和认真负责的领导作风所折服。我自己也正是在这一段和乔木同志的交往中，更加了解了他，从他身上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中国有幸，在近百多年来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其中影响最大最深的，是毛泽东和鲁迅。毛泽东领导人民在政治上、经济上翻了身，得到了解放，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被毛泽东认为骨头最硬的鲁迅，则唤醒人们从思想和精神的被奴役中振奋起来勇于抗争。毛泽东和鲁迅，这两个伟大人物，都给我国人民留下了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而乔木同志的功劳，就是在对这两个伟大人物的精神财富的整理、继承和发扬上，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心血，这是值得我们由衷地感谢的。
　　（１９９４年１２月２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