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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感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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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02-03
第8版(文学作品)
专栏:

  生命的感悟
李御
一踏上采访雪山草地的征途,一个无法回避的问号毫不宽容地紧紧逼近我:寻访60年前的长征路,它的真正意蕴是什么?
挥之不去的问号和心底里搅腾起来的诸多思绪,弄得我在疲惫不堪的采访途中,总觉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影子依伴着我。
我似乎能够很轻松地回答另一个我的叩问,但过于浮泛的应答连自己都羞于启齿。当从发蒙的课本上读到的夹金山、沼泽地就横亘于我的脚下时,我似有所悟:当成千上万的热血男女,义无反顾地走向生命的死亡地带,一种旷古未有的群体生命取向的崭新形式,就在精神与物质同样匮乏的土地上诞生了。一方面,他们热爱生命,钟情生活,而又要去牺牲生命,选择另一种生活;一方面,他们诅咒雪山草地,而又要向生命的极限挑战,去征服自然界的魔障。这种相悖相反的取向,最本质的动机是谋求一种新的生存状态。当生命中最本质的追求,在极其特殊的环境中凸现出来时,就有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和感召力,成为超越时空的精神圭臬。
我的采访本曾记载下这样一些事:
我与黄前明从卧龙自然保护区径直爬上海拔4800多米,与夹金山相邻的巴朗山时,因强烈的高山反应,黄君几近昏迷,我也有胸闷、头晕之感。
进若尔盖,翻鹧鸪山、梦笔山、打鼓山、巴西梁子,出松潘,一路险象环生,心里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一个极不情愿提起的字眼:车翻人亡。
在红一、四方面军会师的达维桥边,我们访问了一位老大爷,他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邻近冒水村13岁的刘树青,全家被土匪杀害,他本人被摔在悬崖树杈上,戳瞎了一只眼睛,土匪以为他已被摔死,而刘树青忍着伤痛,从悬崖上攀援而下,投奔了红军。
在达维后山的喇嘛寺庙前,我在一片飘溢着浓浓香味的苹果园里徜徉了许久。60年前,这里曾有过一个异常热闹的夜晚,也就是两个方面军会师后的第一个夜晚。在这块如今成为果园的开阔地,留下过毛泽东的笑声,留下过周恩来的歌声,留下过朱德那韵味十足的四川方言,留下过李伯钊的舞步,留下过许多没有留下姓名的红军战士的歌唱与欢笑。
在古城松潘,一位党史研究者声调平和但不无沉重地告诉我们:他徒步走过当年红军过草地的路途时,发现了许多红军战士的遗骨。遗憾的是,我未能亲睹先辈们的遗骸。
从采访的自身体验和收集到的大量素材中,撷取的这么几朵,便足以诠释一个被人类视为永恒的主题:生与死。
人们一般喜欢谈生,喜欢谈现代意义上的高质量的生,而不太愿意说死。人的本能是惧怕死,而渴望生。但有那么多人把生、把更灿烂的生寄寓于后世,自己却去拥抱无所不在的死神,与死神共舞,长歌以对,那洒脱,那放达,那驾驭于生死之上的豁然,是会使每一个灵魂碰撞出璀璨的火花的,我只想说,即使英灵化成了白骨,也会成为生命的另一种存在。
走了一路,听了一路,看了一路,更多的时候,只能是沉默。啄破自身的思维之茧后,需要的不是一种表达,而是跌入更深层面的思索。
在茫茫草地,你不必刻意去寻找,随时都会有一种生命的悸动让你心跳。
我们十月到达红原时,已是冰天雪地,但在看似满目冰凉的世界,你会发现许多生命的奇迹。路边一蓬蓬的沙柳树,任凭雪压风摧,她始终倔强地站立着,既不昂首张扬,也不低眉自惭,只要你用心感受,就可以领略到她骨子里那份对生命的追求和挚爱。有了她,再大的草原冬天也不寂寞。车过草原,总觉有伴相随,有另一种生命在草原上呼应。
据此,我可以找到人类与自然对话的许多语言,她会无声地告诉我许多关于生命的秘密,有关生与死的命题会在用心感受中折射出许多新的亮点。
在风雪草地上前行,当牧民头上飘动的红色头巾闯入我的眼帘时,令我激动不已。那份飘动着的热烈,就像牧民蓬蓬勃勃的激情,挥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顿时觉得草地上有了一种与季节恰然相反的盎然生机。
我理解了牧民为何偏爱红色,我甚至由此还联想到60年前的那股巨大的革命洪流,为什么要称之为红军。
红色,寄寓更多的,也许是一种生命的渴望。
由此,我又联想到一位朋友给我们送行时所说的那番话:一支队伍,就应该像炼钢炉那样,只有不停地冶炼,除去杂质,才会有生机与活力。
返回武汉,收束放牧于雪山草地的林林总总的思绪,作短暂的沉淀,我打捞起来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感悟,一种对生命的更广泛意义上的感悟。
面对这种感悟,我唯一要对自己说的是:你应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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