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茶馆 [复制链接]

第5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故乡风土故乡人’９５大学生寒假见闻

　　故乡的茶馆
复旦大学新闻系九四级李艳秋
在外读书时常常与朋友谈起中国文人最刻骨铭心的乡思，因为只有自己身处异地的时候，才真正能体会到思乡的情味。而每当我思乡之时，总会想到家乡的茶馆。
我的故乡不算远，就在上海市奉贤县的一个小镇上。茶馆在老街拐角处，是江南常见的那种制式。门面不大，一律是门板里又镶雕花格扇。糊着的窗纱虽然显得旧了，还能看出原来是光艳的松花色。里外两进，外厅是条凳与八仙桌。一般坐这里吃茶的，都自带茶具，馆里只管续开水。里头那间布置得讲究些，是唱评弹的。偶尔年节时请来个名角儿，那就要比往常热闹许多，位置好一点的座，桌腿上都贴着“已预订”的红纸条儿。然而茶馆能吸引我原因不在此处。它卖两种自制的茶食：胡桃云片与甘草梅子。尤其那云片，用上好的香糯、云南核桃，加上黄晶冰糖做的，全镇人都爱吃。可惜它每天只做两屉，清早开卖，我常常拎着水壶一大早去排队，生怕买不到。
这是故乡茶馆留给我的印象。后来离乡上了大学，虽然时时想起，然而因人事倦怠，偶尔回家也是尽情休息享受，不曾去茶馆瞧过一眼。后来听说茶馆拆了，又听说造了一座新的……最初听到这些消息时的震惊很快被疲于奔命的忙碌所淹没，直到今年寒假，我下决心要去那里看一看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第一眼还是吃了一惊。居然造得这么大，三层，白墙黑瓦，仿红木的雕花窗门，一派气宇轩昂，大门上一块匾曰：余庆茶馆。因为时值岁末，两边还挂起了大红灯笼，贴着春联，别有一番喜庆味。走进去，茶客很多，围坐在样子小巧的圆桌旁。价目表制作得很精致，好一点的茶有铁观音、普洱，西式一点的有柠檬茶、奶茶之类。茶食是放在一格一格的托盘里送上来，随意挑选的，许多我都叫不上名目，大概总有二三十种。楼上我没去，据说更有情调。底层大厅的粉墙上挂着许多山水字画，博物架上还陈列着紫砂陶壶，工艺别致，奇怪的是都用红纸标着价。一问才知，这里承包的老板与美术学院的学生挂了钩，凡好一点的字画、工艺品都代为销售，既有了艺术气氛，又可多招一点客。我不由深深佩服，这老板该是位颇为精明的“儒商”吧！
我要了一杯纯麦奶茶，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周围乡音盈耳，有谈股票的，有侃生意经的，有说情话的，也有闲话着最近神户的地震、好“军嫂”沪上之行这类新闻的。当初那些抽着水烟袋、一壶红茶可以从凌晨坐到深夜的老头儿们，是不见踪影了。当然，除旧迎新的进步是必要的，新的茶馆也确比过去的好得多，可我还是有点怅然，尽管茶馆还是全镇醒得最早的。
走出茶馆时我不切题地想起了某位作家作品中的一段话，大意是：你不必跟我说再见，再见时，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