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触目惊心的“发票游戏” [复制链接]

第9版(读者来信)
专栏：调查汇报

　　一场触目惊心的“发票游戏”
本报记者傅昌波
根据读者来信和有关部门提供的线索，记者日前赴浙江浦江县，调查浙江唐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唐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芮光浙组织并直接参与为他人代开、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问题。唐灯公司是一家于１９９３年１２月改制组建的股份制企业，主要从事以铁挂锁为主的各类锁具的制造和销售，其前身是一家集体性质的国家二级企业。记者在唐灯公司看到，除了几个在太阳底下闲聊天的门卫之外，整个厂房和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公司的一位老职员对记者说：要不是芮光浙等人玩“发票游戏”，厂子哪会是这个样子！
　　发票上的“万能工厂”
１９９４年１月１日起，国家开始实行以增值税为主体的流转税体制，对企业使用统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作为税款抵扣和稽核的依据，即销货方开出的增值税发票中记载的税额是多少，购货方纳税时便可以抵扣多少。芮光浙看到有空隙可钻，于同年２月２６日下午，主持召开公司中层干部会议，专门研究如何利用增值税专用发票为公司“创效益”的问题。他鼓动大家到外面去联系想用增值税专用发票偷漏税款的企业，由本公司为其开票，收取销售额３％左右的“管理费”，作为创利。
１９９４年１月１８日至３月７日（发票记载日期），经芮光浙亲自联系，为深圳科发实业有限公司虚开了９份增值税专用发票。货物名称为唐灯公司根本生产不了的超软合金表壳、超硬合金表壳和机芯，金额为８５８．６万元，使深圳科发实业公司可以在深圳抵扣１４５．９６万元的税款，唐灯公司从中得到“管理费”３３万元。３月２４日，经唐灯公司工会主席何珍丽和某分厂厂长牵线，为温州海坛工业供销公司代开一份金额为４４万多元的增值税专用发票，货名为“黄铜棒”，助其逃税７万多元（现已追回）。５月２０日，唐灯公司为浙江土产畜产品进出口公司代开一份金额９７万元的增值税专用发票，货名为“牛面狩猎靴”，该公司在当地逃税１６万多元……
一夜之间，唐灯公司成了什么都可以生产的“万能工厂”。无论是谁，只要出钱，便可以在这里得到在货名、金额以及销售日期等方面都很满意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令人更为吃惊的是，芮光浙竟然同意何珍丽等人将只能由会计经手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带到温州，联系多少开多少。据初步统计，去年１月到６月，唐灯公司共为深圳、温州等地的近百家企业非法开出增值税专用发票２３０多份，销售金额达２７００多万元，非法获取“管理费”９０多万元。如果没有挽回措施，这些发票将直接造成４６０多万元的国家税收流失。
今年１月１０日，芮光浙等人被当地检察机关以投机倒把罪逮捕，他们的创收梦终于破灭了。
　　内外交困铤而走险
据了解，芮光浙曾被评为“浙江省青年优秀厂长”、“浦江县十佳青年”等。那么这个头顶光环的优秀企业家为何会走上歧途呢？
唐灯公司组建时，芮光浙等人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以１９９４年创利５１８万元为目标，广募资金，共募集３０多家法人股和３００多万元的职工个人股。以唐灯公司的实力，１９９４年根本不可能实现５１８万元的利润目标（事实上即使加上非法所得９０万元，唐灯公司１９９４年的利润也只有２８５万元）。然而，股金已经到位，如果完不成利润计划，公司无法向股东交待。另外唐灯公司改制之后，浦江县财税局对其一直实施的税收目标管理办法并没有改变，１９９４年给公司定了税额为２２０万元的任务，超额部分返还企业（这种做法是国家不提倡的，但不少地方都将它作为扶持企业的良方）。
利税的双重压力使芮光浙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不想让自己企业能人的形象从此黯淡无光。于是他铤而走险，把目光投向了国家刚刚开始实施的新税制，决定在发票上做点文章——“挖国家的墙脚，固自己的城池。”
此外，增值税专用发票“买方”的存在，也是促使芮光浙选择这一下下策的一个重要因素。记者从检察机关了解到，这起案子所涉单位覆盖了浙江省的不少县、市，上海、昆明、南昌、成都等地也有企业“购买”了唐灯公司的发票。非法前去开票的主要是一些民营企业，也有一些集体性质的企业，少数当地企业也到唐灯公司开过票。
　　“发票游戏”何以得逞
芮光浙的犯罪活动从酝酿到实施是有一个过程的，在这个过程中，浦江县财税部门的有关人员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据芮光浙自述，１９９４年初，他曾多次向县财税局的一位负责人提出想在增值税专用发票上做点文章，这位负责人对他说，这件事我们也拿不准，在不影响当地经济的情况下，你们“可以试试看”。
按照新税制，用增值税发票核税时，企业的进项和销项必须是可以对应的，作为销项开出的每一笔业务都应有相应的进项发票记录。但唐灯公司开出的２７００万元五花八门的虚假销项业务没有一张进项发票可与其对应。国家税务总局流转税管理一司的同志对记者说，６个月的时间，财税部门竟看不出有问题，这是不可思议的。不知当地税务部门是如何征税的！按照税法，增值税应每月计核，第一个月就应该发现问题。另外，２７００万元的销售额若没有对应进项发票，按规定唐灯公司得向当地缴纳４５９万元（２７００万元的１７％）税款，而这个数字是唐灯公司“卖发票创利”９０万元的５倍多。浦江县财税局有关人员在回答如何管理征税这一问题时说，因为唐灯公司是浦江的骨干企业，对他们的发票管理一直比较放心，没想到会出问题。
记者从当地检察机关了解到，去年７月前后，浦江县财税部门还和芮光浙等人一起伪造了一份把时间签在５月底的《查获违反税法处理通知书》，以免芮被追究刑事责任。因为去年６月下发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伪造、倒卖、盗窃发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的规定》，规定这类案件去年６月３日之前处理过的，不再变动，６月３日之后查获的，以投机倒把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