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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面对浑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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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5-04-18
第10版(文化评论)
专栏:金台文化

  如何面对浑沌
秦弓
在路遥拿出了《平凡的世界》,周克芹拿出了《秋之惑》之后,有批评家曾断言,这是他们的封顶之作,面对批评家的犀利辞锋,作家自不服气,你有什么理由下这样的断言?然而天公不做美,英年早逝,使两位作家无法以创作实绩回答批评家的挑战,这是十分遗憾的事。
逝者长已矣,来者犹可追。批评家如何对待作家,批评应持怎样的尺度,着实值得我们深思。批评不是攀援创作大树的青藤,而是与创作根须相连、枝叶相拥的孪生树木,是借助创作阐释人生、社会与宇宙的一种富于个性的话语,既然如此,卑躬屈膝的捧与居高临下的骂都有悖于批评的本性而无益于创作的生存发展。真正的批评即使让创作者脸红一时,总能使之心底服膺。批评须有胆量,然而胆量并不能代替批评尺度。从主客体角度来看,有批评家的主体尺度,也有与此相对的创作客体尺度。缺乏主体尺度,批评便成了人云亦云,毫无个性可言;失去客体尺度,批评则成为向壁虚构、自言自语。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直面创作、立足文坛。关于路遥、周克芹的“封顶”之论均属后者,其误区就在于低估了作家的巨大潜力与他们所坚持的现实主义创作道路的广阔前景。
聪明的同行可以惋惜路遥写得很苦很笨,但其聪明之处也在于没有否定那种又苦又笨的写法同样能展现生命的辉煌,同样能像蚕一样不断地蜕变、更新。鸟有鸟的活法,蚕有蚕的活法,要评估它们的生命价值,要预测它们的发展前景,就要依据其各自的生命规律。对待作家的创作也是同理。不能因为在比较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那里看不到多少“先锋派”与“后新潮”的尝试就大失所望地断言其已经“封顶”。事实上,既然《平凡的世界》已不仅超越了《人生》,而且也见出了《创业史》未曾见过的新芽,有什么理由断言生活积累丰厚、生命意志顽韧而且不乏才气的路遥不会迈出新的步履呢?问题不在路遥,而是在于某些批评家以主体尺度代替了客体尺度。
文学史上这样的教训实在不少。创造社批评家从自身的表现主义与浪漫主义尺度出发,批评鲁迅的《呐喊》初版本除了《不周山》一篇尚属表示作者“要进而入纯文艺的宫廷”的“杰作”之外,《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都是“浅薄”“庸俗”的“自然主义”作品。鲁迅“不但不能心服,而且还轻视了这位勇士”,当《呐喊》印行第二版时,干脆将这一篇“杰作”删除,让人看看《呐喊》是否就真的剩下“浅薄”与“庸俗”。
太阳社批评家从自身把握的政治尺度出发,宣布“阿Q的时代已经死去”,鲁迅已经落伍。但历史证明,不仅中国,而且世界,不仅当时,而且现在,都有众多阿Q在存活着,鲁迅作为跨世纪的文化巨人,不仅当时是而且现在仍然是中华之民族魂。这里,我想起《庄子·内篇》里的一个寓言:南方之帝倏与北方之帝忽走访中央之帝浑沌。浑沌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倏与忽商量怎样才能表达谢意,说“人都有七窍借以视、听、吃、呼吸,但浑沌偏偏没有,不妨给他凿几个窍。”就这样,他们每天为浑沌凿一个窍;到了第七天,七窍凿成可浑沌却死去了。
富于个性的创作犹如浑沌,自有其独特的内在尺度。如何对待浑沌,正是批评家自身面临的严峻挑战。如果做批评家如同倏、忽一样省事,恐怕普天之下不会争相“下海”,而是纷纷争抢批评家桂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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