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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业以后——记建设鞍山的人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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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02-22
第2版()
专栏:

转业以后
——记建设鞍山的人们
 本报记者 陆灏
这事情发生在鞍山开始大规模建设的时候。
在鞍山市劳动介绍所的门口,这些日子天天拥挤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都是来到这里参加祖国伟大的和平建设事业的。在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特别引起人们的注意,那就是来自人民武装部队的复员转业军人。他们有的仍旧穿着整齐的草绿色的陆军军装;有的还披着蓝色的,有着白道道的宽大领子的海军战士的衬衣。他们来自遥远的祖国的边境或波涛翻腾的海面,他们到这里来驾驶吊车或浇灌混凝土了。
劳动介绍所把每一个要求工作的人都分派了适当的工作,得到工作的人一个一个都满意地走开了。按照次序,分派工作的谈话轮到了一位陆军战士的身上。
这位陆军战士的名字叫邱志国,有一副胖胖的红得像柿子一般的脸孔。他不等有人问他就先抢说:“我是要到大型轧钢厂工地去的。”他的声音是诚恳的,几乎是有点害羞的样子。
劳动介绍所的工作人员翻开了他的履历表,表上清楚写着:邱志国同志受过伤。他们很快想起了这位战士,是因为说身体不好,所以昨天不愿意被分派到住宅工程的工地去工作。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和蔼地回答他说:“大型轧钢厂工地比住宅工地的工作要重得多,你受过伤,当然更不能去大型轧钢厂工地了。”
“我是要去大型轧钢厂工地的。”他肯定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说起话来,黏黏糊糊,又低又慢,给人一种纯朴和固执的感觉,使人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那么,你会不会去了又再回来要求重新分派别的工作呢?”
“不会的。”他斩钉截铁似地说:“我是为了想到大型轧钢厂工地才到鞍山来的。”他告诉周围的人们说,他因为想到大型轧钢厂工地去工作,所以昨天才不愿意到别的工地去。他想大型轧钢厂这样的工地,已经想得很久了。
邱志国同志在一九四八年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一个战士。解放战争期间国民党匪帮退却破坏了铁路,他们从东北一直打到广西,很多的时间是靠两条腿走路。在湖北的时候,他参加铁道兵团修铁路,常常到七、八里以外的地方去抬砂子石头;没有斧头锯子,就拿着菜刀镰刀,到二、三十里路以外的树林里砍木头做排架。常常路基修好了,临时的桥架搭好了,结果因为没有铁轨,只好眼瞪着看火车在几里地外嘟嘟嘟地叫唤。那时候,真是日日夜夜想火车,想铁轨,只要一听火车叫,同志们都要跑出来看看铁轨是否来了,火车是否离得近一些了。邱志国从这时候起,他才知道我们的祖国还不能造铁轨。他看到同志们,在风里雨里行军,一步一步,都是靠两条腿走路。他想,将来全国解放了,我们的祖国能自己造很多铁轨,能到处修铁路,到处跑火车,那多好啊。
后来,在一次战斗中,邱志国被炸伤了肚皮,炮弹皮崩进了他的肠子,他被送到一个医院里医治,拉屎撒尿,都很困难,病很严重。医院的院长对他说:“送你到疗养院去长期休养吧。”他那里能答应。他说:“我不是不能动,我还能做很多事儿呢。”部队上把他送到北京来医治,他在北京的医院里,开了刀,剪去了一段肠子,终于治好了病,又回到了前方。部队首长看他身体很衰弱,让他休养,他住了一个时期,就住腻了。他一次又一次向首长要求工作,首长总是不答应,最后实在给他缠不过了,就让他去看守一个花园;但他总还是固执地要求到前方去。他说:“我还可以拿枪,为什么要挑轻闲的事儿干?”
邱志国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了,他的病虽然已经治好,但他的体格确已不再适宜在武装部队里工作。组织上最后决定他复员转业,于是他回到了他的故乡辽西省辽中县。
在辽中县。邱志国听到鞍山要造一个出铁轨的大型轧钢厂,这消息使他想起在战争时期盼望铁轨的那种难受的滋味;想起自己过去梦想过的事情今天就要实现了,于是他盼望到鞍山来,盼望到大型轧钢厂的工地来工作。恰巧当时鞍山正在大批招收工人,辽中县的人民政府给他发了路费,帮助他到了鞍山。
邱志国到大型轧钢厂工地工作的愿望毕竟实现了。他被分派在工地混凝土队的一个荣军队当一名混凝土工人。这个荣军队,都是从各个武装部队里来的复员转业军人,他们在战争中都是勇敢的战士,在伟大的和平建设中又成了劳动的能手。
邱志国开始工作的时候,就被分派打“基础”。开始,他对于什么是钢筋木模,什么叫蜂窝麻面,根本弄不清。别人用铁钎捣固,他怕质量不保险,用手伸在灰浆里,一点一点地慢慢和。他虽然对一切都显得很生疏,但他总想着过去在前方拿地堡,抱炸药,那一次也完成了任务;在和平建设的战线上,可不能把部队带来的光荣丢掉了。有的“基础”很深,他往往一下去就是八小时,吃饭也蹲在里头,工作起来,呼吃呼吃,真像只小老虎似的。
在“基础”里,一次有三小车混凝土被倒在一个没有人工作的地方,混凝土倒下去,因为没有人捣固,时间长了,那混凝土就坚硬地凝固了。这一天,正逢上邱志国接班在这里工作,他一看这情形,心想,要在这上面继续捣固,就等于把混凝土浇灌在蜂窝狗洞上,这怎么能行,他立刻去找见了领工员。
“这里能灌混凝土吗?”他像一个老练的混凝土工人似地这样问。
“行,把它打在里头就可以了。”领工员点点头,毫无犹疑地回答了他。
邱志国想,这家伙对国家的事那样舍不得用自己的脑袋。凭他在混凝土队短短的日子里,他完全知道领工员的话听不得。他说:“要是可以打,你给我开个条子吧。”
“什么条子?”领工员不明白地问。
“你要是负责任,你给我开个条子,写明这里灌混凝土没有问题。”邱志国慎重地说:“你就给我开一张这样的条子吧。”
这一下可是把领工员“将”住了。他很尴尬地说:“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按照我的意思,”邱志国说:“一定要把那三车混凝土打掉。”
“谁来打呀?”
“那还用问,我自己干。”
他说完话,一转身,就钻下“基础”去了。半点钟以后,混凝土的浇灌工程开始在坚实的地基上进行,三车没有经过捣固的混凝土已经全部被打掉,那基础就再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危险了。
当邱志国和他的同志们打的第一个“基础”快要完工的时候,这些过去拿枪杆的,现在打混凝土的人,都很担心这个“基础”的质量,他们怕自己没有经验把“基础”打坏了。特别是快到揭木板的时间,到了晚上,荣军队的宿舍里谁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一天,已经快过半夜了,躺在炕上的邱志国听见荣军队的队长马洪金老是在翻身,他问:“老马,你还没有睡着吗?”
老马说:“怎么也睡不着,你怎么也没有睡呀!”
“睡不着呀,你说咱们的质量会怎么样?”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马洪金说:“可是谁也没有把握。”
这时候,宿舍里就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开起讨论会来了。人们都在担心质量,谁也没有睡着,听见邱志国和队长说开了话,大家就干脆不睡,互相谈开了。
“你也没有睡着吗?”
“和你一样,不知怎么搞的,使劲睡也睡不着。”
“我看能保险,发什么愁呀!”
“反正咱们使了劲,揭木板的时候就知道了。”
到了揭木板的那一天,天刚亮,人们都拥在“基础”的边上。大家使劲睁大着眼睛,死盯住木模板,有的人捧着碗,把早饭也拿到这里来吃了。木模板一打开,看,那“基础”光亮光亮,滑溜溜地像面镜子一样。苏联专家看了以后,认为这是第一等的质量。大家真像在前方打了胜仗一样,感到说不出的痛快。
荣军队的同志们的忘我劳动,很快地引起了混凝土队队部的注意。队部的领导者们担心大家把身体累垮了,于是决定分派一部分人去做较轻一些的工作,譬如照料一些工具,或者在工地上做些零星的工作。邱志国同志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被分派去看守宿舍。
邱志国一听到这消息,他简直要发火了。他找到了队长,生气似地说:“队长,你们讲不讲民主,能让我提个意见吗?”
队长猜不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回答说:“你有什么意见?”
“要让我看宿舍,就让我回家算了。”
队长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邱志国说:
“你身体不好,干些轻一点的工作,不是很好吗?”
“一个人为什么只找轻一点的工作做呢?为什么见了艰苦的工作要躲避呢?”他又说了他过去说过的那些老意见:在部队里拿地堡,抱炸药的困难全克服了,难道眼前这些困难就害怕了吗?队长本想说服邱志国,结果却被邱志国说住了。最后,只好仍旧让他留在混凝土队工作。
酷寒的冬天已经来到了鞍山,混凝土队的浇灌工程进入冬季施工阶段了。工地上,芦苇和草垫子搭成的暖棚,像顶帽子似地把庞大的“基础”都一个一个罩起来。暖棚里安装着的暖气,使潮湿的地上散发着的水蒸气把人们好像裹在云雾中一般。尽管外面怒吼着的西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孔,而在暖棚里,人们有时候竟能像夏天一样穿着单布衫工作。“基础”的上边都铺了地板,把整个的“基础”好像变成了一座两层的楼房。地板上面,装满了混凝土的手推车在忙碌的来回奔跑;地下,木工在支木板;钢筋工人在绑钢筋;电工在安装电灯;混凝土工人在捣固,这样复杂的各种工种相互交错进行的大规模施工,现在都仿佛搬到屋子里边来进行了。整个的暖棚是闷气和燥热的。工人们钻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钢筋、地脚螺丝的空隙里,低头弯腰地工作着,有的人甚至光着膀子,头上的汗水把头发也湿透了。
有一天晚上,邱志国正在四十七号“基础”里捣固。他从下边慢慢往上打,下边凉,上边热,他干得又猛,打完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眼前有些发黑。他正要钻到“基础”上来,但看见旁边另一个工人还没有打完,他就马上钻到那个工人附近的地方去帮他捣固。他手里拿着铁钎,身体也软得没有力气,可是他还是钻过去了。
他想钻到基础上边来喝一点水,但他的手和腿都不听他的指挥。爬也爬不动,后来他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拖到“基础”上来的。坐在“基础”上,喝了两碗水,稍许坐了一会,人就觉得好过一些,他又惦记着下面的工作,马上又钻下去了。他一下去,连着猛猛地打完了两车混凝土,他的心像被刀剜的一样,疼得难受,想吐,吐不出来。自己仍旧一声不响,咬着牙工作着,但头已重得抬不起来,突然就人事不知地晕倒了。
当天晚上,邱志国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但第二天一早,人们又见他到工地上来了。别人着急地问他:“你病还没有好,谁让你来上班的?”他还像平时那样,说话就笑,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缓慢而又低低地回答说:“我闲着就受不了。”他一面说,一面就豪迈地走进正在紧张进行浇灌工程的四十七号“基础”的暖棚去了。急得后面的人一面跑步追上去;一面喊着:“邱志国,邱志国,队长命令你,今天一定要你回去休息。”旁边一个年纪稍许大一点的混凝土工人,他看到了这种情形,感叹地说:“唉,这个人,要他休息,简直好像要他的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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