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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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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8-03
第7版(文学作品)
专栏:

  雪屋
杨光第
起于打鼓山雪峰底下的那场风暴,裹着雪,吼叫着,像只凶猛的野兽,腾空而起,先是把那原本耀眼的太阳遮住,而后,又折转身子,突然扎下,把雪全部抖落在刚刚爬上山腰的几个红军战士身上,就这样,他们被埋在雪地里。
风暴过后,宣传员王吉文从雪里拱出。他用手啪啪拍打着帽顶上、军装上,还有后背背着的干粮袋儿行李卷儿稻草捆儿上的落雪,这时,那八角帽上的红五星、灰上衣上的红领章,就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艳。
老天爷闹鬼罗!才只20岁的王吉文,望着那飞旋而去的风暴,蹙缩一下眉毛,眯缝起眼睛,狠狠地啐了一口,像在赌气似的诅咒一句。他回过身子,搭眼往后瞄瞄,忽然发觉,他的小老乡吴欢不见了。
吴欢小他一岁,个子也没他高,上山前就发烧。营长原想要他跟别的伤员一起留在山下。他不干,这么跟吉文一道,也上了山。现在,这场突然袭来的风暴把他们打散了。
吉文想喊他一声,却怎么也喊不出。他没想到,这雪山上,透气儿这么难。正焦躁着,却见离他不远的雪地裂开了缝,接着,吴欢打雪里探出头来。
吉文喜出望外,急忙过去,伸手把他从雪里拽出,随后,贴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坚持最后几分钟,马上就到山顶峰!”架着他的膀子,往山上走。
红军第四方面军的这支队伍,在雪地上缓慢地行进,脚步变得越发的沉重了。他们手脚并用,几乎是在爬行。太阳已经跌下山去,巍峨的山峰,陡然变得灰暗变得古怪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冷风,紧贴着山坡,掀起一股股雪流,呼呼响着,打着旋儿冒着烟儿,在战士的手脚间,唰唰地流过。拔脚时留下的深窝,转眼间,就给雪流填平,不留一点痕迹。他们实在迈不动步了。
就在这时,营长传下一道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吉文怕吴欢撑不住。队伍一停下,他就帮吴欢把稻草捆铺到雪地上,让他坐在上头。然后,把行李卷打开,扯出被单,给吴欢裹在身上。尽管这样,吴欢还是冷得不行。身子哆嗦,像筛糠,牙骨敲得(口得)(口得)响,脸色发紫,不时张嘴,一下一下地上下(扌到)气儿……
这样吃憋不行!吉文拍了下自己的脑壳,就一个人踏着雪,咯吱咯吱,来到积雪的陡坡前,停下脚步,瞄了瞄,便把背上的砍刀抽出,甩开膀子,嚓嚓嚓劈了起来。刀把上的红绫子,在半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像飘忽不定的火苗儿。
“你——在——干什么?”吴欢带着湖北口音吃力地抬起头问。
“劈雪,我想造一个雪屋。”吉文答。
“雪屋?”吴欢似乎再无力说什么,头又耷拉下去。
吉文就像一个老到的泥水匠,用他那把系着红绫子的砍刀,在雕筑着他的一个关于雪屋的构想。他要让战友吴欢住进这个能挡风遮雪的雪屋里,不再遭受寒冷和风暴的袭击。
雪屋造好了。吉文收起那把系着红绫子的砍刀,回到吴欢旁边,他发现,吴欢已改换了姿势,不再坐着,而是放平了身板,躺倒在那里。
“吴欢,进雪屋吧!”“吴欢,你困么?”“吴欢!”
吉文连唤三声,吴欢还是没有醒。他没迟疑,揭开被单看,只见吴欢那张脸,像蜡,泛着惨白的光,两眼紧闭着,吴欢已经逝世。
吉文哭了,他直起腰,将吴欢抱进雪屋。他把他放在铺了稻草的雪床上,帮他戴好八角帽,结好风纪扣,帮他放好干粮袋和那把系着红绫子的砍刀,帮他把被单盖在身上,然后退后半步,敬了一个军礼……
雪山上又响起了军号声。队伍开始下山了。
吉文赶上队伍。他把吴欢的事向营长作了汇报。营长脸色严峻。当他看到吉文那消瘦的脸和挂在脸上的泪痕时,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着王吉文的视线,想看看雪屋,却又给骤起的风暴湮没……
(作者单位:吉林省辽源市药品检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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