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文化的“活博物馆”——中亚东干人寻访记之二 [复制链接]

第6版(国际)
专栏：连载

　　晚清文化的“活博物馆”
——中亚东干人寻访记之二
本报驻哈萨克斯坦记者尹树广
东干人定居中亚已历百年沧桑，生存环境变了，他们随遇而安。但他们从中国带来的许多文化传统，并没有在中亚多民族的汪洋大海中淹没，小到饮食起居，大到婚丧嫁娶。
在马古柏先生家吃的第一顿饭，坐的是“炕”，使的是筷子，吃的是我国北方人民喜爱的面条。古柏先生告诉我，“我们每天都得吃一顿‘拉个面’（即拉面）。”走访了十余家东干家庭，家家都有生铁大海锅的土炉灶。媳妇们炒菜时，也像我们一样先将油烧开，再下肉丝和蔬菜。只是由于缺少调料，酱油、醋、花椒、大料等调味品都被省略了。
见我认真观察的样子，古柏告诉我说，凡来过东干村的中国人，都为遥远的中亚竟保留着一个“小陕西”而惊奇。他最后颇为认真地说：楚河谷地的“陕西村”是中国晚清文化的“活博物馆”。在东干村小住几日，我对这一点便确信不疑了。
本来想参加东干人的婚礼，但时机不巧，我只好借古柏侄子结婚时的录像带一饱眼福。东干人至今仍把新娘出嫁时带的嫁妆叫作“陪房”。古柏侄媳妇的“陪房”让人眼花缭乱。除十条大花被、八个枕头和两个花木箱外，“陪房”还有地毯、被面、鞋、衣服，并有收录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与我国北方农村一样，所有“陪房”都被展示在新娘家的庭院里，以显示新婚夫妇未来生活的富足和亲朋之众。
新娘的装束恐怕只有在我国戏曲舞台上才能见到。新娘的云发在头顶处挽成一个高髻，上面插满一束束红花，脑后的头发则用木簪支撑，做成“燕尾式”，这种发式故称为“燕子头”。女娃子只有在出嫁之日才可以享受这一发型。新娘的服饰更让人联想起百年之前的婚庆场面：绣满各种龙凤图案的鲜艳的大襟裙子，肩头饰以手工制成的花卉状装饰，脚穿绣花鞋。古柏的婆娘告诉我，这种老辈子的结婚服只剩下几套了，用时不仅要提前打招呼，而且要花钱租用。
马三旗和新渠两村家家都是亲戚。也许正是缘于这种紧密的亲缘关系，陕西老家的传统才得以绵延至今。像百年前一样，儿女的亲事要由父母决定。这并不因所受教育程度的高低而改变。东干族朋友贝克念大学时便与一个日耳曼族女孩相爱，并生有两个孩子。但迫于父母压力，他只好与父母选中的东干姑娘结婚。他告诉我，为了不让父母伤心，他虽然拥有哈萨克斯坦和德国两本护照，但只能守在马三旗的“老子”身边。按照东干人的传统，儿子结婚后一般都与父母生活在一起，除非家族大得不得不分开，儿子才搬到附近居住。东干人家庭崇尚多子多福。古柏先生虽然只有４３岁，却已是有三个孙子的“大大”（爷爷）了。
种菜，这一东干人从祖辈上继承下来的传统手艺，在中亚得到充分的施展，它成了“东干人的面包”。在马三旗和新渠，每个家庭都有半公顷左右菜园子，菜园子每年都会慷慨地给他们大约５０００美元的馈赠。每天晚上９点多钟，几十辆小“拉达”都会拉着蔬菜，准时离开村子。据说，算上“米粮川”和“捎葫芦”等东干村，向阿拉木图和比什凯克送菜的小车有时每天多达２００辆。
因为有了东干村，我们这些长期生活在中亚的人才不至于每天过着“以肉为食兮，酪为浆”的生活，才得以吃上芹菜、韭菜、香菜和北京大白菜等家乡菜。我常想，中亚各族人民的劳动分工竟像自然界那样井然有序：俄罗斯人做工，哈萨克人放牧，朝鲜人做小买卖，东干人种菜。人们正是在这种平衡与和谐中相互依存、共同发展的。
（本报阿拉木图电）
（附图片）
图为东干人做饭用的灶台。本报记者尹树广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