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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片水杉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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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8-14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怀念一片水杉林
峭岩
“在山与林之间我们默默地走着,也不知前边的路还有多远,也不知山中的路有多艰险,我们默默地走着,心中憧憬着那悲壮的一幕……”
这是30年前,我写的采访日记中的一节。这篇日记记述了拜谒一座无名红军墓的经过和感想。虽然已经过去30个春秋,30年的风风雨雨,斗转星移,所经历的事难以数计,一件件都随岁月之河流失了。可是,拜谒红军墓这件事,倒像刀刻斧凿一样留在我的记忆里。它像一粒火种,时不时穿越岁月的烟云点亮在我的眼前,它像一记钟声,常常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震响在我的耳边……
“去看红军墓!”就这么决定了。
早晨,太阳的微笑挂上露水打湿的野草和鲜花时,我们上路了。向导是一位江西老表,40多岁,背有些微驼,手掌和脚板同样粗壮有力,他穿着草鞋为我们开路。
我们总是想多挖掘点材料:“这个红军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他怎么埋在山里的?”
老表挥挥手里的树枝拐杖,“我也不太清楚,听乡亲们说,这位红军战士是病死的。1934年红军主力从瑞金、于都撤退,向西长征,路过咱们山村时得了病,国民党军阀又捣乱,他的病得不到医治就死了。那时兵荒马乱,乡亲们受红军首长的委托,给这位红军战士找了块风水宝地——水杉林埋下了。名字吆,只有大山知道……”说话间,老表的语调越发沉重起来,间杂着几分凄楚,几分悲伤。我们也受到了感染,心情也沉重起来。大家都不说话,只听见脚步落地踩石子的声音。“名字吆,大山知道!”这句话,像一记重锤,重重地锤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头嗡嗡作响。老表所具有的宽容和大度、浪漫和谦恭,以及他对革命、对红军的认知,使我进一步认识了此次寻访的意义不在路有多远,而在更深的层次上。
“到了,到了!”老表顿时像个孩子似的,奔下小路,拨开坡上的荆条野藤,手指眼前的一片水杉林说:“红军墓就在那儿!”我们跟随其后,兴奋与感慨交织在一起,恨不得一步迈到那片神秘世界。是的,那一墓地终于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就在一片茂密的擎天矗立的水杉林里,一个小土包静静地睡在那里,上面有蒿草在摇曳,有昆虫在爬行。坟的四周还散落着纸的灰烬,一块土块压在一叠未燃尽的纸上。尽管风吹雨打,时日已久,但仍能看出是有人到此烧过纸的。
我们一行四人,起初是静静地站立在墓前,权作是注目礼罢;再以后便是不约而同的行动,你采来一把鲜花,我捧来一抔新土,装点在坟墓上。还能做点什么呢,我们其中的一位取出香烟点燃一支,放在墓的正面,还有的把随身带的井冈山纪念章放在坟头,让这位红军战士分享共和国的荣耀。我们几乎是倾其所有,表达我们对红军前辈的敬意。此刻,我们处在一种特殊的氛围里,亢奋而悲壮,哀惋而神圣。
回来的路上,老表看我们都沉浸在沉重的心思中,又是安慰又是表白地说:“别惦记他,虽然他没名没姓,可他是为老百姓牺牲的,每年的清明节总有人上坟来扫墓。”
穿过那片水杉林,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江西的历史,老表又说话了:“有名的人是少数,你们看山上山下这满眼的野花野草,谁也叫不上它们的名儿,可秋天它们谢了,春天时又生出来了。一年比一年茂盛呢!”
老表的话,在我的心里一直作响了30年,至今仍字字鲜亮,句句有声,它总是时不时地在任何一个时候,任何一个地点闯进我的思维空间,让我沉思,让我猛醒。
又是一个绿叶繁茂的夏天,我记忆中的那片水杉林一定更加郁郁葱葱了,我怀念南方那片水杉林,那片给了我精神世界永生受益的水杉林!
(作者单位:解放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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