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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野草埋忠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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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9-25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黑水野草埋忠骨
张志忠口述邢景文整理
近年来,我有幸参加了济南市组织的“关心下一代百场报告”活动。每当人们问起长征精神的时候,我总要讲讲草地行军中我们营长的一段悲壮历程。因为它是我一生中也是长征途中最令我感动、令我难忘、令我佩服的一件事,不仅我们这一代和下一代,即使千秋万代也不应忘怀他们所展示的那种高尚的精神世界。
1936年夏季,经过半年多艰难跋涉的工农红军又踏进了被称为生命禁区的茫茫草地,再次与凶险的大自然展开了殊死搏斗。那时我在红五军团三十七团二营给营长当勤务兵。营长叫杨成贵,陕西人,是个既结实又漂亮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威信极高。在他的率领下,全营一路过关斩将突破敌人层层封锁,并翻越了人迹罕至的大雪山。这天要过草地了,虽然吉凶未卜,但大家仍是精神抖擞,信心十足,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进入草地之后头两天还不觉什么,既无掉队的,也未发生其他意外事故,一天能走七十多里。营长说这是因为我们刚涉足草地边缘。果然三四天之后渐入腹地,情况便越来越糟了。天空阴云低回,四野浓雾茫茫,听不到一声音响,看不见一只鸟影,有的只是接天的丛丛茅草,无尽的汪汪黑水。大家凭着手中一根棍子探路,小心翼翼尾随前面的人行进。
马夫牵着营长的大黑马,和我一起紧跟在一瘸一拐的营长后边,走在全营的最前面。我既担心营长,又担心那匹马。营长的脚化脓好几天了,是在一次急行军中受伤治疗不及时造成的。马是全营唯一的一匹马,是专门为营长配备的,可是一路上他都让给了伤病员,自己从来不骑。过草地了,他说马不能骑了,骑上易出危险。所以他宁肯一瘸一拐拄着棍子走,也不骑马,而且不止一次地叮嘱马夫一定要牵好马,保证马的安全。我看到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层明亮的汗水,原来他肩上还背着两支伤病员的枪呢。
恶劣的气候,过度的疲劳,严重的饥饿折磨和威胁着所有的战士。所以每当夜幕降临,大家选择稍微干一点的草地背靠背坐在一起宿营的时候,营长总是让我通知各连要注意节约口粮。由于筹粮困难,每人只准备了一口袋炒青稞,四五斤重。这东西吃了不消化,常常是怎样进去又怎样出来。而且营长规定每人每天只吃一顿饭,每顿不超过半斤。所以战士们一宿营便千方百计弄野菜充饥。每当弄到一点野菜的时候,营长总是很高兴,然后便把分给他的一份喂大黑马。
当我们在草地上送走第十个日头的时候,在“死亡之海”奋战的二营官兵开始断粮了。大家只能靠野菜维生,而草地中可供人们吃的野菜又少得可怜,于是大家挖草根嚼,烧皮带皮包皮鞋吃。总之,凡能充饥的东西都往肚子里填。从第十一天起,有的战士出现昏厥,随着时间的推移,昏厥的人数越来越多。
我看见营长听完了各连长的报告,木然立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两只深陷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心里很清楚,再坚持两三天大概就可以脱离这“死亡之海”而走上胜利的坦途了,然而这最后的几天却成了决定全营生死存亡的关键。于是他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杀马。
老马夫一听要杀马,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营长的腿失声大哭:“营长啊,你可不能杀马呀,杀了它你还能走出草地吗?”各连连长也都说马不能杀。营长两眼含泪将马夫扶起,语重心长地说:“为了全营官兵的生存,只好委屈大黑马了。是我对不起它。”说完他毅然拔出手枪朝大黑马头部勾动了扳机……令人心碎的两声枪响之后,大黑马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全营所有的人都吃到了马肉,并因此而获救,胜利地走出了草地。但营长吃不下马肉,终因伤饿交加永远倒在了草地上……
六十个春秋过去了。每当想起这段往事,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整理者单位:济南军区前卫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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