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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南非白人乞丐的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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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10-13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走近普通人

一个南非白人乞丐的故事
温宪
这是一幕令人触目的街景:车水马龙的约翰内斯堡北部郊区利沃尼亚大街中央,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手捧硬纸板牌的白人乞丐(见左图)。那块牌上写道:“失业;单身父亲;任何工作或多少捐款都行;上帝保佑”。来往的车流不断地从他身边冲过,很少有人为他停下。时近正午,他就这么在毒灼的阳光下久久地呆立着。
在一个曾以肤色决定贵贱、以铁拳维护“白人至上”政策的国度,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白人被抛上了街头,“穷白人”的增多已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这位名叫帕特里克·克拉克的白人有些喜出望外地接受了我的邀请,到街旁小店喝杯咖啡。落座前,他先将那块乞讨纸板对折起来放在了屁股下面。相互间简短的寒暄就令人大吃一惊:眼前这张刻满沟壑、到处是阳光灼伤痕迹的面孔让人一下联想到衰老,但克拉克说他只有44岁。“你不介意我吸烟吧,”克拉克沙哑着声音但很有礼貌地询问后,便随着阵阵烟雾吐出一段身世。
1955年,3岁的克拉克随父母自英国北部的怀特哈文迁居南非。饶有意味的是,怀特哈文原意为“白色天堂”。克拉克一家在英国对名不副实的“白色天堂”失望后,便漂洋过海到南非这块曾被认为是“白人天堂”的土地上追寻梦想。克拉克的现状显然是对这一梦想的极大讽刺。他17岁离开学校,以当电工谋生。“我当过兵,打过仗,哦,那是在安哥拉,从1981年至1987年。”南非曾在80年代出兵安哥拉,与援助内战另一方的古巴军队直接交火,眼前这位落魄者竟是曾在异国土地上粗暴杀掠的军中一员!“我在安哥拉埋过地雷,杀过人,古巴人和安哥拉黑人都杀过,我还得过奖章。内疚吗?是有种负罪感,但在战场上不……”提起安哥拉,克拉克的眼中闪烁起几分激动,“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国家。我现在还想到那里去,不是作为战士,而是作为平民。”
这么一条壮汉后来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据克拉克讲,离开军队后,他以电工的一技之长在各地建筑工地上打零工。灾难性的打击始于一次失窃:他所有的私产,包括银行存折和电工工具全部被偷。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肯聘用一个连工具都没有的电工,克拉克从此失业。与他感情不好的妻子愤而离去,将一个13岁的女儿留给了他。“我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克拉克说,“百般无奈,只好这么站在街头,就是想找个工作,什么工作都行,哪怕当花匠也行。”花匠在南非从来是处于社会底层黑人的行当。尽管这位白人乞丐讲的故事中可能省略了诸多于己不利的内容,但现在的处境确实挺惨。望着那张泛着红晕的脸,我怀疑他是因为酗酒自践而沦落至此。“我脸红是太阳晒的。”克拉克忙不迭地解释说,“很多穷白人确是因为酗酒流落街头,但我不酗酒。我没钱,买不起酒。”
克拉克在约翰内斯堡南部郊区与人合住一处公寓。每天清晨4时45分离开公寓一路搭车来到这片富人区当街乞讨。“早饭?哪有什么早饭!今天早上就是吃了街头黑人报童送给我的几粒干果。”他说,“我每天出门前都祈祷。人们对我都挺好。一天下来,有时能讨到三四十兰特,也有时毫无收获。碰到好心人时我有时都想大哭。”
这位沦落的白人还把自己的窘境部分地归咎于新南非。“我不喜欢新政府。”克拉克毫不掩饰地说,“他们上台后把很多工作机会都给了黑人,找工作越来越难了,唉,听从上帝的安排吧……”
他抹了抹嘴,道了声谢,夹起小店女招待出于怜悯白送给他的一个大面包,从屁股下面拿起那块乞讨纸板,又向烈日下的街头走去。(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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