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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代表的产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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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04-02
第3版()
专栏:

一个代表的产生
本报记者 张潮 马超卿
直到第三天晚上,全村四个选民小组的酝酿会,还是跟头天晚上一样,坚持着只提这两名乡人民代表候选人——查聪敏、阮生财。
按照全村人口比例,潼关县北东村本来也能提三名候选人,小组长们在每次散会前,反复叮咛大家“再考虑考虑”、“不能漏掉好人”。其实呢?慢说大家,就连小组长们心里也有个底底。小小一个堡子里,不过二十七户人家,老老少少一百二十一个人,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人只有七十二名。几辈子生死苦乐在一起,解放后全村又一连三年在互助组里作活。谁对谁的底细,就好比熟悉自己的手纹那样,条条分明。还有谁能比得上这两个好后生?查聪敏是共产党员,又是乡人民政府委员、互助组长、宣传员;阮生财是全村五个互助组的大组长(联组组长)。两个人又都年青、踏实、谦虚。前两个晚上酝酿时,选民们话不停点,夸这两个人是北东村的“出将入相”、“一唱一和”,把全村领上了互助合作的道路,把全村的产量从解放前的两百石提高到现在的四百石,单看这几天,两个人又带领五个互助组,向全乡提出锄麦竞赛,保证在选举大会以前锄完麦地。
“一对好配手,咱就只看上这两个,瞅不上第三个了。”四个小组,一个结论。
可是,这一晚,小组长们似乎故意不理会这种情况,又一次提出了“再考虑考虑”。
酝酿会就变得很沉闷了,连最爱说笑、最爱争论的第二小组这时也没人啃声,有的人蹲在屋角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哼鼻声。倒是平常很少发言的张老汉,慢腾腾地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看大家,又看看小组长,问道:
“怎办啦??提不出第三个,这两个可又怎办?大伙都说看上这两个,可总不能两个都选上吧?”
“对!”小组长拿笔记本敲敲手掌说:“咱村只能选一个。”
这一提,可又提起了大家的精神,屋里低声细气吵嚷开了。女宣传员朱秀英停住了手里的线拐子,对另一个妇女说:“哎,可不,前两天咱心思光在提两名提三名那圈子里打转,还没来得及想这两名里头选谁?”
青年互助组员亢平安,平时话不让人,直进直出,这回却显得比老人们还老成,他一直背靠墙站着,好久没声张,偷偷?着大家动静。听见朱秀英的声音,便笑着逗她:“你们有啥好主意?说给大伙听听。”
妇女们低下头笑了。朱秀英口快,顶上去说:
“两个都好,聪敏好,生财也好!”
“好都好,总不会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亢平安截住了她。
“你倒给称个高低,比个上下!”
亢平安没提防朱秀英抢上了前,愣了一愣,袖起两手。避开了对方的话锋:“众人是杆称,斤两称分明,要比大伙来比。”
“对,比一比!”大家一声附和,蹲着的人一个个站起来了。
亢平安生怕别人占了上风,连忙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挤到小组长跟前,抢先高声说:“咱村还没提出候选人,咱就拿定主意选聪敏。”
话没落点,有些人就发出轻轻的笑声,表示满意。
可是有人马上应战,这人便是朱福堂老汉。朱福堂平时说话稳重,不爱领头出主意。这回却毫不含糊地表示:“各人心里有底,咱选生财。”
也有些人在一旁连连点头。
往下就是两个人各讲自己的理由。谁也不让谁,可又话不交锋。亢平安讲的是查聪敏怎样推广碧蚂一号麦种、提倡施用化学肥料、发动爱国储棉、推动爱国储蓄、带头卖余粮、宣传婚姻法,等等;朱福堂讲的是阮生财怎样领导互助组、带头防旱挖潭、黑夜巡地防霜、检查送公粮,等等。两个人讲的件件是实情,句句不含糊。一个讲完,大家点头,一个说毕,人人称是;可是临到比高低、称斤两,两个里头选哪个,却又分成三伙伙,两伙旗鼓相当,一伙犹豫不决,为数却也不少。
这犹豫不决的一伙里头,也是些好心肠人,实心实意爱这两个候选人,不忍挑剔谁的短处,现在眼看双方要比高低,称斤两,耽心会“伤面情”,便有人主张把这两个候选人提上去,让乡选举委员会去拿主意,挑一个正式候选人,发榜公布,然后开会选举。这个提议立即被许多人顶了回去。
“不成!毛主席给了咱‘印把子’,让咱人民当家作主,咱自己为啥不拿主意!”
“这叫‘粗筛子筛了细筛子过,细筛子过了箩子过’,为的好人里头选好人?,又不为的给谁涂红抹黑。”
“好比两个领路人,走路也有个快慢,选个走得慢的人领路,就少不得耽误点路程,你说是不是?”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些“好心肠人”说得眉开眼笑。
跟着——第四天晚上,四个选民小组把这两个候选人的几年事迹算了一笔细账。白天,有些互助组员已经在锄麦、送粪的时候回忆了一番,对证了一遍,双方也交换了一些意见。待到上灯开会,就先比两个人的长处,比过爱国比生产,比过生产比公正。往细处比,查聪敏的长处有八条,阮生财的长处倒有九条;往大处比,查聪敏却又赶过了阮生财,四个选民小组都提到了村里的一个大变化:往年,村里种的全是本地老麦种,一亩只收七、八斗,前年政府推广碧蚂一号,给村里贷放了六百斤,可是那时没人敢要,老年人说:“咱村也种过美国大颗麦,可不长颗颗,碧蚂一号颗颗大,怕也打不下多少。”那时,就连阮生财也还拿不定主意;查聪敏却领导他的互助组带头试种了三百斤,他说:“听咱政府的话,保险没错!”他又宣传了别处种了碧蚂一号增产的事实,打消了大伙的顾虑,夏收后一比,种了碧蚂一号的,果然每亩比老麦种多打三、四斗,去年潼关县夏收评比,北东村是乙等丰产村,查聪敏组是丰产组,今年全村就都换上了碧蚂一号。堡子四面那片麦色,实在教人眼花,老年人都说一辈子没见过。
比到这里,第二选民小组有些犹豫不决的人,眼色开始闪光,倒是有些原先站在朱福堂一边的人,反而变得犹豫起来了。
可是,阮生财互助组里有些组员不服气,他们要“再比比短处”,说聪敏自己的生产比不上生财,有时溜溜跶跶,多少误点工,多亏有他爹顶住,才没碍大事;生财可就实受得多了。这一层,尽管有人争辩,多数人却认为说得有理,这时又有人“乘胜追击”,说阮生财关心互助组也比查聪敏具体周到,跟着举了一个例子:去年阮生财组里有些组员要修理房屋农具缺木料,阮生财便把联组里的一些木板赊给了这些组员,解决了他们的困难。
沉默了好一阵的亢平安,这时突然跳了起来:
“不提木板咱倒一时想不起,提起来,咱还有意见哩!咱要问一问,这卖木板的事,生财先在联组里通过了没?”
“没!”
“现在钱还没收起哩!”
亢平安拍一下腿说:“对?!木板是咱联组大伙的,生财他有啥权利没通过联组就卖给他们?为啥到现在还没把钱收起?”
“哼!那是他讲面情!”
“偏心自己的组!”
“不民主?!”
许多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起来,阮生财组的人冷不防这一着,又没理分辩,互相咕咕哝哝,从脸色上看,多少还有点不服输。
这时,女宣传员朱秀英手里的线拐子又不动弹了。她呆呆地望着大伙,心里却在打咕咚——她正在集中心思回忆一件事情:去年卖余粮正搞得热火的时候,有一天夜里,阮生财进了她家院子,跟她公公张金财低声交谈,跟着,她看见公公在粮仓里量麦子,阮生财却送来了一袋豆子。当时她正忙着宣传总路线,也没料到阮生财会有啥问题。后来无意中才听见家里人说,阮生财拿豆子换走了二百斤麦,他公公把豆子卖给了国家。
朱秀英越想心越跳,想起当时她也打算把这件事揭出来,可是公公的尊严伤不得;一想自己是宣传员,又是一个干部家属,不揭发这件事,也像自己脸上给抹上了一把黑。就这样,心里一直斗争到现在。现在呢?她再也不能按捺了,她避开众人吃惊的眼光,一口气把这件事大声讲完,还附带批评了自己不该隐瞒着这件事。讲毕,她才偷偷瞥了一眼蹲在墙边的公公,这位老人吊着脸,神情不安。
会场却一下紧张起来了。
亢平安这时反而平心静气说:“生财这件事过去没人知道,聪敏这件事大家总该看得真。年时购粮刚开头,聪敏家里失了火,烧了三间房子,七、八口子挤在旧上房里,他爷爷都受了震,饭食不进。聪敏真是好样的,第一个报了大数目——五百斤,往后又加到七百五十斤。今年他还得驮点红薯来调剂着吃哩。哦,对,那时又是他的小子快满月,一家都打算作‘满月’,叫聪敏挡住了,他说:
‘节省下些粮食,多卖点给国家。’把他爷爷也说得舒过气来了。往后聪敏又一天不落脚地向大家宣传总路线,还说服余粮户朱喜奎卖了五百斤,张金财卖了三百多斤,这一下全村就卖开了,超过了原来卖粮计划,聪敏他有大功劳。可是生财——”亢平安说到这里,就平不下心,静不下气了。“他不为别的,就,就,就为了自己吃得好些。这就完啦!”
这一晚,选民们情绪又起了变化。瞧,就连原先主张选阮生财的一伙人,这时也站起来心服口服地说:“这一比,到底比出高低了,怪咱头脑不灵清。”瞧,几天来一直用“父不夸子,妻不夸夫”的态度来躲避发言的聪敏的爹,这时也放弃了“把票投给阮生财”的念头。瞧,跟阮生财结婚不满三天,还穿着大红袄裤就来参加酝酿会的新媳妇,前两天还坦率地夸奖着丈夫,这时也改变了主意,要选查聪敏。
第二小组这晚上细算细比的结果,马上在其他三个小组里传开了,全村选民的心里有了一致的底底。乡选举委员会就根据选民们酝酿的情况,和有关单位商量后,决定查聪敏为北东村正式候选人。最后又发动选民们讨论了一次。村里的人还看到查聪敏和阮生财两个人蹲在一起,高兴地商量着怎样争取锄麦竞赛胜利,又听见阮生财笑着对查聪敏说:“咱缺点很多,一定要多向你学习。”那几天,阮生财不停脚地跑来跑去,指挥着别人搭扎彩棚,布置会场。看着这些情景,全村的人也满心喜欢。到了三月十八日开选举大会,七十多位选民心安理得地全投了查聪敏的票。
(附图片)
查聪敏
选民小组酝酿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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