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青山——福建宁德地区治理乱建坟墓纪实 [复制链接]

第5版(各地传真)
专栏：专题报道

还我青山
——福建宁德地区治理乱建坟墓纪实
本报记者赵鹏
1995年4月，福建省委书记贾庆林到闽东宁德地区调研考察。刚出霞浦县城区，就听到一阵鞭炮鼓乐声。只见长长一串送葬队伍，擎幛举联，吹吹打打。贾庆林感慨万千，当即赋诗一首：“轻车出松城，忽闻爆竹声。疑是春来喜，只见送葬行。抬头坟楼近，林木愤不平。恶习何时了？还我青山情！”（松城为霞浦县别称）
一诗惊起众人心。还青山以绿色，还社会以文明，立时变成全省上下一致的呼声。很快，一份要求彻底治理乱建坟墓、寺庙的文件出台了。今年初，此项治理又被福建省委、省政府列为全省群众性精神文明建设十件实事之一。一场关系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思想革命，一场向千年陋习展开的挑战，首先在闽东拉开了序幕……
治愚，已迫在眉睫
福建宁德地区尽管枕山面海，却是我国东部沿海地带中唯一尚未完全脱贫的连片地区。滞后的经济、封闭的环境，无形中加重了当地群众对千年传统的因循固守。“娶妻、盖房、造坟墓”成了他们当中不少人毕生的心愿和追求。
据当地生态环境管理部门不完全统计，全区仅在216公里长的104国道和省道沿线范围内，就有坟墓7398座，其中1995年以来新建的有222座，违规乱建的寺庙97座。经过闽东的人们都可见到，在沿路的群山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一座座由水泥砌成的巨大的椅子状坟墓。远远望去，那一座座原本苍翠可爱的青山，竟像长满了斑秃。在不少乡村，墓群地的面积已经大大超过了当地村落的面积。“癞头山，麻脸坡，死人比活人占地多”，这已成为闽东部分地区乱建坟墓的真实写照。
戮力治坟，领导先行
说起治坟，在闽东历史上曾经有过多次，但常常停留在公告、通告上。究其原因，不仅由于治坟涉及千家万户，更重要的是，它还牵扯到不少当地县市领导干部。
1996年7月2日，在宁德地委发出全面彻底治理的动员令后，干部们的一举一动，立即成了闽东309万群众关注的焦点。
在柘荣县城门的路旁，有两座占地30多平方米、已有600多年历史的大墓，墓主是占了全县近1／5人口、后代达2万多人的陈姓家族。这个家族中，有一大批人是地区科处级干部。刚刚到任才一个月的县委书记林旭荣亲自到县老人协会，找到陈家第二十代族长们，反复说理动员，终于商议决定：政府一不拆，二不炸，由墓主们自己用土深埋掩盖，恢复地貌，恢复耕作，恢复植被。
第二天，八十高龄的陈启源便带着其他老人，分赴各家，宣布筹资埋墓。消息传出，全县震动。埋墓当天，老人们还特地找到林旭荣，并请来县电视台记者，实地监督，现场录像。面对镜头，老党员陈春成动情地说：“风水转了600年，再大的坟也没能像今天的好政策，给咱们带来好日子。留着它，给娃娃们丢脸啊！”原以为一场激烈的干群冲突不可避免，没想到问题在风平浪静中顺利解决了。
紧接着，在占了全地区坟墓总数一半以上的福安市，由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副市长及41名乡镇领导组成的13支督查队，下乡驻村，从当地干部家的祖坟开刀，现场解决问题。在甘棠镇下坡亭一带，被群众称为“官冢”的十几座坟墓，在纷扬的尘土中被率先深埋了。
“干部都如此，我们老百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福安市第二建筑公司职工刘波弟曾经在改建104国道时，为保留其父母坟墓而捐款2万元，这时候，他耳闻目睹全市治坟工作，没等政府动员，主动炸毁并清理了那座刚刚建好才一年的坟墓。这一次，他恰好又花了2万多元。他说：“我也挺心疼的，可是咱闽东的形象更让我心疼！”福安市的4030座坟墓，曾被认为是“最难啃的骨头”，然而，短短二十几天，它们被彻底深埋或拆除。原来处处“斑秃”的山坡植树栽果，重现绿貌。
文明之风，荡涤人心
随着一座座坟墓被拆埋，传统封建迷信观念在人们心中也开始动摇、瓦解，主动挣脱陈规陋习束缚的人越来越多。
在闽浙交界的福鼎市，原该市政协常委、“长溪诗社”主编卓亦溪老人逝世前，留下一首诗：“两眼一闭万事休，没灵没魂没要求。遗体易臭妨四邻，当天火化莫停留。骨灰存放累后代，撒在桐江向东流。”原本一定要给老人做坟墓的儿女们按照老人的要求，了却了他最后一个心愿。
哀思一片寄山水。默默的桐江水，载着卓亦溪老人的骨灰，缓缓地穿城走巷，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当地每个人。不久，该市秦屿镇老人协会也给市委写来一封信，表示坚决支持清坟工作。他们说：过了大半辈子，眼看着紧巴巴过活的儿女们，将来还要为老人们的后事大大破费。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世时好好孝敬，死后简单处理，心里更踏实。
“不给儿女添累，不给社会添乱”的倡议，就像一股清风吹遍福鼎市，吹遍闽东……国庆节前，记者再走闽东，所到之处，但见林木含笑，绿草如茵。据介绍，治坟行动的范围，已经从公路沿线向市县城区及旅游区扩展。宁德地区行署专员汤金华意味深长地说：“几十年后再看治坟行动，它将是我们闽东开放发展，走向文明进程中极具意义的一页历史。（附图片）
题图：曾被挖得千疮百孔的宁德市兰田山已得到初步治理。
宁宣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