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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水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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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11-01
第11版(副刊)
专栏:

中国水墨
冯源
相逢是一种缘分,正如小镇之于我。这仿佛是命里注定了的。
小镇坐落在浅丘与高山的皱纹间,一条清江由远及近飘然而至,镇西将之一剖为二,镇东又把它合抱为一,东西有木桥联姻,四围是杂树交错,如果没有那些高低错落的平屋小楼的点染,小镇就是一块毫不起眼的寂寞的沙洲。小镇没有现代特色的通衢大道,也不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仅一条石板铺就的不甚开阔的路。路面铺展平整,镇头镇尾相连,又缓缓向镇心微倾着延伸着,小镇便有了一种向心的聚合和一幅毫不张扬的景致。小镇人说,石板路上烙着曾有过的辉煌和历史,是小镇的中枢,是小镇的脊柱。人行其上,果然有神风盈袖骨气贯内。路的两边串联着零零散散的商店茶馆、酒肆旅舍,一律是木造的,因为木质各不相同,打烊时挪桌移凳、关门闭户的声音和男男女女吆五喝六的叫喊,错错杂杂,扬扬落落,浑如一曲天然的交响。小镇的人们便在这样的交响中,商来易往,打器铸具,说茶论食,对弈玩牌……小镇向你展示出它全部的自然和质朴,而最自然和质朴的又常常是最本质的,也最具有生命的质感和创造的底蕴。
夜晚的小镇是一幅浓墨的山水,但它不是山水大师们雕镂的凝固的变形的。鸡犬之声刺破夜的沉寂,虫豸在江畔和丘上的草木间吟唱着自然和欢乐,清江用色彩的语言从容不迫地诉说。江上没有吊脚楼,却有自己的“水榭”,里面点点灯盏和偶尔的男人的烟头的燃烧,有一种不是渔火胜似渔火的灵妙的意境。水榭里也不时闪出女人的身影,或倾水入江激起轰隆,或抑扬短木捣衣声声,或是透出几声唤人的吆喝喂禽的亲昵。月光朗照的日子,男人、女人和他们的子孙便说着那些月光也会倾听的朴实的话,讲着那些纯洁的故事;没有月光的晚上,他们自己就是话题的中心故事的主人,月亮就是他们自己,而那些话题和故事却比月亮更加明朗更为清纯。夜很深的时候,还有男人在江上或井里摇起清脆的汲水声,许多新鲜的话题和故事就这样被摇起,并不断演绎为绿色的庄稼丰收的喜悦,演绎为小镇的历史、现实和未来。
夜色褪去,走进晨光的小镇便是一幅白描出的水墨,是那种充满着生气和灵性的水墨。因为较之水墨,它富于灵动的气韵和鲜活的生命;较之一般生命,它富于那种自得自适的放达和顺乎心意的超然;较之貌似的超然,它又具有笃厚的质朴,那种凝结着生命意志与创造活力的质朴。阳光中的小镇又是一幅拒俗的水墨。它不青睐时髦,也不攀附摩登,它遵循自己立世的原则,筑造了独立的品格、个性和清洁的精神,又并非与世隔绝的孤傲和自大。站在山顶看白天的小镇,看它集市正酣的情状,无疑是一种对朴实之美的欣赏而会放飞想象。青青石板托举起涌动的生灵,平屋小楼随人潮摇漾,小桥流水依偎相诉,诸禽为主人的笑意伴奏着……小镇以它自己的语言向人们向外面的世界叙述,以它简练的笔法勾勒出质地纯朴的生命至境。也正是如此境界,小镇能够坦然地面对风云际会的世界,能够真诚地笑迎时代的新异,爱心拥抱走进自己胸襟的人们,默默无闻地迈步向前。
是谁说过:最具有地域性的就最具有民族性;是谁又说过:最具有民族性的就最具有世界性。小镇就正是这样一幅最具有地域的生命魂力和民族的创造气魄的水墨,一幅地地道道的中国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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