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 [复制链接]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紫云英
周光华
乍暖还寒，郊外清寂寂的。刚踏上通向友人家的那条乡间土路，蓦地竟看到了大片大片耀眼的紫色。这纯情般灼亮田野的色泽，愈向远去愈艳得深沉，使你直觉得它是铺在平畴之上巧手织就的彩绸。我驻足俯身细看。哦，是花！由浅至深的紫色花瓣，抱合成舒翅的蝴蝶，翩翩轻落在乳白色根茎、椭圆形绿叶之上，夕辉映照下显得清秀、潇洒，透露出勃勃生机。它们一丛丛、一丛丛生长，或随小路延伸，或依田埂起伏，或在田野成片地蔓延，像一幅出自丹青高手的长卷，馈赠给黄土地以簇簇亮色。有了这一方大自然的杰作，连近旁的树林、前方的农舍、道路和道路上赶路的人们也都沉浸在紫气氤氲的梦幻之中……
这种花，我在许多人家的庭院、阳台上的盆景中从未见过，在公园、花园的花卉姐妹群中也未见过。
它们是谁？它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那些大雅之堂上见不到它们的身影？
一位农村大娘挽着篮子走过来了。
我和她聊了起来：“这叫什么花？”
“紫云英。”
“哦，多好的名字！”
“这种花遍地都有。”
“可是名美呵！”
“贱啦，算不上花的，只能翻到田里做做肥料！”
大娘的回答似很平淡。
但在我的心中引起的回响，却是沉重的。
生长得多，能做肥料，就贱吗？
不，这“能做肥料”的解答，便令我向往。
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徜徉在它们身边，想更亲近地观赏。确实，它们不像一些“名花”那样妩媚，也少了一些“佳卉”的娉婷，然而，它们丰实而繁茂的身姿却自有别样的风韵和俏丽。千万年来，紫云英不慕繁华，不与群芳争宠，也不在意人们是否投以青睐。别人冷淡也罢，鄙视也罢，它们总是那般自持，那般忠贞，紧紧地贴身于田野和大地，从那里吸吮母亲的乳汁，滋养着生命的理想和操守。无论凌厉的霜风吹来，还是瓢泼的暴雨浇来，它们都能蓬蓬勃勃地展瓣吐芳，用明净的紫色去点缀广袤的原野，把淡淡的清香溶进无比清新的空气里。紫云英开得寂寂，生长得默默无闻，倘若你要问它们的生存价值，它们是不会作答的，然而它们自有执著的追求。为了生活的甜蜜，为了大地的丰收，它们甘当无名英雄，把自己的全部血肉化作庄稼的养分，而毫无怨言。
久久地注视它们，心头油然生出崇敬之情。紫云英的风格是这样平凡而又高洁。它既有观赏价值，又有实用价值，实在有双倍的美丽。在大自然的史册上，能够有这样的存在，当属莫大的高贵了。何“贱”之有！
紫云英的启示，给我的震动是难忘的。难道生长得多，奉献得多就被视为“贱”吗？人们啊，该去掉一些可怕的偏见了，否则，怎能在世俗的尘封中，真正认识美、扶植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