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华章 [复制链接]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多彩的华章
徐永青
１９９４年１０月２７日晚，北京展览馆灯火辉煌。“中国改革开放十五周年企业发展成就展”在此为中央和各部门的领导人举行专场展出。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展览。当他来到广州绿丹兰集团的展区，仔细地观看了各种产品后，对绿丹兰创立名牌所取得的成就颇为赞赏。他握着集团总裁李贵辉的手关切地说：“名牌要保不要倒！”吴邦国副总理看了展览后也对李贵辉说：“好啊，要创中国人自己的名牌，走发展民族工业的道路。”李贵辉听了非常激动，立时涌现出思绪万千。
这里要讲述的，就是这位立志创中国名牌的爱国者的一段难忘的往事。
替春天添一片绿叶
徜徉在巴黎这个闻名于世的大都市的街头，那鳞次栉比的车流，五光十色的商店，古老典雅的建筑，红男绿女的倩影……令李贵辉不由得目迷五色，心骛八极。这位青年实业家，曾经在广东梅县山歌剧团有过多年的演艺生涯，以至于“下海”之后，那富于奔放的想象力仍时时不邀自来。此时此刻——１９９０年夏日的巴黎街头，他遐思荡漾：哦，巴黎的浪漫，其实是浸泡在香水里的，氤氲着青春女性的华彩、瑰丽和妩媚。难怪法国素有“化妆品王国”之美誉，它的化妆品生产工艺之先进，品质之优异，声誉之昌隆，都是举世闻名的。法国是缔造化妆品名牌的国家，像他们的香水、香精、香料之类，每年源源输往全球各地。
可是，有谁又知道，法国的化妆品其实同中国颇有渊源呢。据考证，法国的化妆品是４００年前开始从中国引进的。遥想盛唐时代，我们的老祖宗在化妆品的制作、应用上就业已臻于化境。古代中国妇女“红粉春妆”、“黛眉朱唇”，“将花枝笑捻，斜插在鬓边，手执着菱花镜里儿显”，别具一番东方风韵。当历史的步履踱至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中国甩掉了乌云压顶的十年梦魇，迎来改革开放的盛世华年。中国的女性们，褪去呆板单一的旧装，再展柔姿。化妆品市场犹如新松千尺、春草葳蕤。“蛤蜊油”、“百雀羚”等初级低档产品退居偏隅，引进技术、新出品牌风起云涌。中国的化妆品市场激流滚滚，千帆竞渡。
蓦地，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叩击他的心扉：如果将法国生产化妆品的先进工艺、技术引进到中国，同时充分利用中国独有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野生植物原料，撷现代西方先进科技为我所用，融入国际绿色环保潮流，中西合璧，创新品牌，拓宽中国化妆品市场，美化人们的生活，振兴民族化妆品工业，并且借此挺进国际化妆品市场，一石数鸟，何乐而不为？
此刻，他兴奋地意识到，那个企盼已久的机会，正从希望的地平线上隐隐地向自己走来，他要毫不犹豫地、牢牢地攫住它！
李贵辉祖籍广东省梅州市，那里是著名的客家之乡与华侨之乡。他出身华侨世家，其曾祖父辈就已漂泊南洋，几经艰辛终于在印度尼西亚创立了一份庞大、殷实的家业。按照客家人传统的习俗，长子应留在家乡守业，年幼的李贵辉便由梅州的伯父抚育成长。在动乱的年代，家有海外关系成了一种不幸，李贵辉亦因此蒙受了许多辛酸与屈辱。尽管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但中学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的机会，当了农民。后来凭借禀赋的艺术细胞，考入梅县山歌剧团做了一名演员，扮演过多种角色，在当地颇有名气。１９７９年，迈向而立之年的李贵辉，在中国社会改革开放春风拂煦下，得到一个人生转折的机遇，获准迁居香港。当他跨过罗湖桥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千，回顾人生之旅，“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意念，陡然自心中升华。他做出一个新的决定：不坐享其成，而是自己开创一番事业，不仅在香港，而且要联结生我养我的故乡，联结知我育我的中华大地……
他开始奋斗了。为了熟悉香港的环境，练就商战的本领，他干过地盘工、打工仔，也做过送货员、小白领，备尝艰辛。
一次，他在中巴上看见一位小姐手摇檀香扇，突然想起海外亲人曾经谈起的檀香木。这种名贵的木材中国古为贡品，名为贡香，价值很高。檀木浑身是宝，制成扇子其极品一把１６寸大小，时价１６万港元。制成家具装饰或提炼檀香油或研成粉末香，无不昂贵。因原材料转口受到控制，当时中国内地和香港的檀香行业日趋式微。李贵辉决定振兴檀香工艺行业，突破这一冷门生意。
他暗地里进行市场调查。逐家登门寻访香港的十来家檀香扇厂，虽然常吃闭门羹，还是了解到他们经营上的短长。在我国，生产檀香扇已有百余年的历史，著名的有苏、杭、穗、端四大流派。他四处奔跑，寻找传人，把握行情。中国檀香行业最大的苏州扇厂因原材料短缺，进料多不合规格，造成亏损。李贵辉提出与之工贸合作生产半成品，得到认可。于是，他与日本、香港、台湾等地厂商一举签下２００多万美元的订单。接着，他前往印尼、印度等国去收购原木，在香港葵涌办厂加工半成品，在同行业中渐呈垄断之势。他又雇请名师，加工檀香扇，进而加工檀香油和檀香药材，走出工贸结合之路。仅加工檀香扇半成品，就赚取几百万港元。其出品的工艺檀香扇也旺销于东南亚和世界各地。
李贵辉是华侨实业家的新生代，他从老一辈华侨身上，感受到万种乡愁和孜孜以求民族振兴的强烈愿望；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体味到乡亲父老的抚育之恩和难以忘怀的温情乡谊。时隔不久，他就风尘仆仆地回到内地，相继在广州市等地创办多家企业，要为祖国的改革开放大业、为桑梓的经济发展略尽绵薄。照他的形象化语言，叫做“替春天添一片绿叶”。
使这块绿洲长在
巴黎归来，李贵辉决心创立一个崭新的品牌，跻身于美化中国人生活的化妆品界。
其时，正值国内化妆品市场竞争趋于白热化，２０００多家大大小小的企业在这片看似香风玉露的领域中角逐厮杀。其中，不乏国际化妆品界的巨擘，如日本的资生堂、德国的威娜公司、美国的ＰＧ公司，它们纷纷在中国建立合资企业，意在拥有上亿消费者的庞大的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李贵辉的雄心，则是要创立一个属于中国自己的名牌。
通过缜密的调查分析，李贵辉做出的判断是：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的化妆品市场已趋饱和，中国大陆和东南亚等发展中国家仍具市场潜力，特别是占世界人口１／５的中国，其市场规模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国内化妆品市场竞争虽然激烈，但基本上还是低档和中档产品的竞争，国外化妆品的高级名牌还未真正进入中国市场，故出现了高档名牌的空白，消费者中亦出现了“名牌饥饿症”。而且，国内化妆品正需要更新换代，自８０年代起，化妆品在“回归自然”浪潮中十分热衷采用天然的动植物原料和生物制剂，注重疗效性。而９０年代，在制造、使用和处理的各个环节均对人体无害、对环境无污染的“绿色化妆品”将进一步兴起，成为化妆品界的新潮。而中国既有产品更新换代、适应新潮的需求，也有自然资源丰富的优势。
创中国名牌，是李贵辉制定发展战略的核心。产品，着眼于名牌设计、出品、推广。企业，瞄准名牌企业的标准。品牌名称，吸取国际流行的办法，导入ＣＩ，将企业名称与产品商标合一，增强统一视觉、听觉效果，树立名牌产品、名牌企业的形象。
他闭门三天，名牌的名字诞生了：绿丹兰。
他亲自设计的企业标志像一朵盛开的兰花，典雅、秀美，企业标志色是与绿丹兰相对应的绿、红、蓝三种，其中以绿色为基本色彩，象征着和平、宁静。
１９９０年１０月，全国百货交流订货会在古城西安举行，成立不久的绿丹兰集团首次亮相，携带一批新开发的化妆品到会展示、订货，总裁李贵辉亲临西安坐镇。
经过半年奔走与思索，李贵辉定下发展“绿丹兰”名牌化妆品的战略计划，同时，详细拟定了实施这一战略计划的具体步骤。
首先推行的是“引进”，这里所谓“引进”，指的是从法国引进高水准的人才和世界一流的技术配方，并且结合中国国情加以改良，生产出绿丹兰化妆品。李贵辉在绿丹兰集团设立了新产品开发研究所，礼聘了两位法国化妆品界的名流作特别顾问。一位是彭道尔先生，法国格拉斯国家香精香料展览馆馆长、法国香精香料化妆品协会名誉会长、法国总统最高勋章获得者。一位是葱里斯先生，国际知名的化妆品专家、多项专利的持有者。这两位著名专家加盟绿丹兰，以其丰富的经验、先进的技术、成熟的配方，无疑加速了绿丹兰创立名牌的步伐，使绿丹兰的产品一面世就居于较高的定位，为绿丹兰集团抓住稍纵即逝、千金难求的市场契机提供了基本的条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化妆品是西安百货订货会上的重头商品，厂家踊跃，品种繁多，琳琅满目。在众多化妆品中，绿丹兰犹如凤鸣百鸟，格外出众。这是因为，绿丹兰是以系列产品的姿态出现的，１６种产品冠以同一品牌，饰以统一包装，好似阵容齐整的集团方阵，威风凛凛，实力不凡。在１９９０年的中国化妆品界，像此种集团攻势的阵容甚为罕见，绿丹兰借此先声夺人。另外，绿丹兰的全绿色包装，大胆的用色，灼目的标识，形成了包装方面的全新概念。
但在百货交流订货会的第一天，绿丹兰展台前观看的人虽多，却没有人坐下来洽谈业务。这是为什么？绿丹兰公司在场的人不禁有些紧张。好在从第二天起情况变了，绿丹兰一下子成了最热门的展台，来这里洽谈、订货的客商络绎不绝。一位新疆的客商订了一大批货，问他“为什么这样喜欢绿丹兰产品？”回答说“我们西北到处是黄色的，最喜欢绿洲，你们的产品是国际先进技术、天然植物系列，包装看去很清爽，就像是一片绿洲！”
西安一炮打响。绿丹兰化妆品在此次大会上订货额拔了同类商品的头筹。
几年之后的１９９４年５月，在中国化妆品产业已颇具影响的绿丹兰集团又来到北国哈尔滨市参加全国春季百货订货会。在这次订货会活动中，绿丹兰投入了１００万元人民币，获得了３亿元人民币的订货合同，在近千家参加会议的企业中独占鳌头。绿丹兰，真正成为消费者心目中的一个声名远播的品牌。
让“李鬼”现出原形
在绿丹兰，一切都是围绕名牌战略和市场战略运行的，销售是这样，生产也是这样。绿丹兰的生产厂家主要分布在广东省的从化、梅州，江苏的扬州和湖北的钟祥、宜昌。这些工厂由集团下属的日化总公司统一指挥进行生产活动，根据市场需求下达生产计划。在生产厂家较为分散的情况下，绿丹兰非常注重标准化建设，以保证产品的质量控制。绿丹兰从１９９２年起在国家有关标准尚未颁布的情况下开始制定企业内控标准，到１９９３年产品的企业标准基本完善。绿丹兰制定企业标准的原则是高于国家标准、达到国际标准。高标准、严要求的目的是为了保证产品质量始终保持稳定。绿丹兰通过标准化管理、全面质量控制和检验，以及从德国、法国进口的先进的机器设备，特别是训练有素的生产和管理人员的努力，产品质量不断提高。在化妆品国家和行业标准中，没有霉菌这一项指标，绿丹兰根据南方的气候特点，从严要求，在企业的检测标准中加上了这一项，受到卫生部门的好评。绿丹兰的产品在近年来国家和地方有关部门组织的历次质量抽检中全部为合格品和优质品。
在质量问题上，李贵辉高度重视，亲自督导。一次，集团一个下属工厂生产了５万多瓶花露水，其中１万多瓶已经上市销售。集团总部在市场检查中发现这批花露水的包装粗糙。尽管不影响产品内在质量，但李贵辉认为这仍属有损名牌声誉的严重质量问题，他严令这批产品全部收回，不准再行出厂。对于已经售出的部分，由工厂负责以两倍的价钱再从顾客手中买回来，不惜代价，全力维护绿丹兰名牌产品声誉。
市场经济建立之初的中国，一大特异之处是“李逵”虽少、“李鬼”猖獗，名优产品受到假冒伪劣产品的严重侵害。声名鹊起的绿丹兰产品亦未能幸免。早在１９９２年初就发现了假冒绿丹兰产品，近年来随着绿丹兰声誉日隆，假冒现象愈演愈烈。１９９４年８月上旬，在上海、北京、天津连续发生数宗所谓“绿丹兰”摩丝罐自爆事件，当地传媒报道后一时影响颇大。绿丹兰集团火速派员奔赴出事现场了解真相，事后将收觅到的残瓶经权威部门反复检测，证实均系假冒产品。当初，绿丹兰投鼠忌器，怕被假冒产品损坏声誉失去市场，面对假货蔓延一直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岂料不法分子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假冒产品泛滥成灾。事实证明，沉默无济于事，甚至意味着怂恿。李贵辉慨然拍板：以正压邪，向假冒伪劣行为公开宣战。集团公司调集有关部门人员组成精干的打假小组，依靠技术监督、工商等执法部门，到全国各地查假打假。
前年３月，安徽蚌埠市场上出现大量假冒绿丹兰系列化妆品，蚌埠市技术监督局同绿丹兰公司联系后，制定了“绿丹兰行动”打假计划，经过两个月的调查、跟踪，终于一举查获销售假货证据并捣毁了销售假货的巢穴，罚款６０万余元。同一时间，广州市天河公安分局也查获一车从汕头运至广州的假冒绿丹兰摩丝。１９９４年９月，绿丹兰打假工作组配合北京市技术监督局执法大队，对北京市天意小商品批发市场进行突击检查，当场查获有５个摊位批发、销售假冒绿丹兰摩丝，执法人员没收了价值２万余元的货物，并对销售者处以数千元的罚款。是年１１月，绿丹兰打假小组与《中国质量报》联合举办“绿丹兰打假保真活动”，在海南海口市一连开展了三天的查假打假活动。去年春天，绿丹兰在成都市邀请了１２个地市的技术监督部门的负责人共同商讨打假事宜。同时在成都进行的打假活动一举查获了上百箱假冒绿丹兰产品……
人生的价值在于奉献
多年来，李贵辉慷慨解囊，积极从事社会公益活动，他为祖国各地和梅州家乡捐助善款累计４０００多万元。今年２月，他在美国访问期间，知悉云南省丽江地区地震损失严重。在洛杉矶出席美国南加州华人华侨“赞祖国迎新春”春节联欢会上，他当场表示捐赠价值２５０万元的绿丹兰服装赈济云南丽江地震灾区，这一义举博得全场３０００多名华人华侨的热烈掌声。
客家人十分重视乡梓之情，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客家子弟李贵辉继承了这一传统。离别家乡十五六年了，立足于香港、广州干事业，到过世界上许多好地方，但最令他眷念的还是家乡梅州。他喜欢带着家人回家乡过年过节，在客家祖屋里与乡亲老友同窗同事聚会话人生，乃一大快事。“香港繁华，但缺少家乡的情味。家乡多美，连土地都是香的。”他深情地说。为了家乡，他曾出资约请１００多名中青年台商到梅州进行大规模的商务洽谈；１９８６年梅州台风成灾，他立即捐上１０万公斤大米；１９９４年底他向梅州市政建设捐款４００万元；他还投入巨资在梅州兴建集旅游、娱乐、生态工程、康复、文化传播于一身的客家文化村，首期工程绿丹兰广场竣工以后，绿丹兰集团最大的制造业基地迁到这里。李贵辉说，“如果仅求赚钱，确实有些地方条件更优，可家乡还是欠发达地区，我希望以绿丹兰名牌企业有形与无形资产，促进家乡建设。”
广州夏日的一个下午，李贵辉约我到他的办公室晤谈，只是，这位老板委实太忙，我们之间的谈话，不时被电话铃声和进来请示紧急要务的他的下属所打断。趁他又一次到屋外处理事情时，我发现了他办公室里的一个小小“秘密”：在办公室不起眼的一个方位有一扇小门，推开一看，唔，竟是一间满壁图书的书斋。李贵辉并未自诩“儒商”，他是在商海沉浮中摔打锻炼出来的。但是，在躬行的同时，他深切感到学识与理论的重要，尤其对一个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实业家来说。为了做到工作与学习两不误，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娱乐享受。每天两份工作做完后，回到家里，稍事休息，就开始读书，常常读至深夜。这读书的习惯延续了多年，一直保持到现在。
李贵辉在长谈中倾吐着他的心声：“我们这代人正碰上国家改革开放，有天然的使命感。过去解决温饱问题的急切性比较大，现在的思维是如何对民族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如何将我们国内特点与国外先进发达地区好的经验、好的技术进行结合，创造出更好的东西来。过去我在国内搞了十几个企业，用了十年时间。通过这十年，自己的思想有了一次飞跃，我感觉过去做生意比较盲目，没有长远进取的战略思想，思维不是很适合于现代企业发展，即狭义的比较多。１９９０年我创办绿丹兰，闭门三天思考问题，其中也包括人生价值问题。人生只有一次，必须创造人的价值，自己的价值是一回事，但要创造公有价值，只有通过公有价值才能很好地体现私有价值。经过这些思考，我觉得个人的意识开始走向广义，当人的意识走向广义的时候，会憬悟到许多新的道理。我个人的悟性开发就是由此开始的。”
事业是他的精神支柱，朋友是他的人生价值，李贵辉以诚结友，励精图治，从中得到远比单纯赚钱要多得多的快乐。绿丹兰，是他向亲爱的祖国献上的一阕华美多彩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