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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记苗族山区接生站站长王文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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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04-13
第3版()
专栏:

生命
——记苗族山区接生站站长王文芝
本报记者 纪希晨
在苗岭山中的凯里悦平乡里,有一件奇闻似的喜事,被苗族人民传颂着:在一九五三年十二月,全乡诞生的八十八个婴儿,全都活着。人们说:从前我们这里是“只见娘怀肚,不见儿走路”,生十个顶多能活五、六个,像现在这样生一个活一个的事,从未有过。生活里的这种变化,全靠着人民政府和我们的接生站站长王文芝啊!
这天,王文芝刚刚回到堂寨村,马上便被一大群头戴簪,身穿白褶裙,背上背着孩子的苗族妇女围住了,她自己还未解下挂在身上的卫生包,就连忙从人们手中接过孩子,亲亲这个,逗逗那个,像和孩子久别重逢的母亲,深情地抚爱着跟前的婴儿。当问到这是不是“她的孩子”时,她沉思地微笑起来:
“这该怎么说呢?说是吧,他们实在不是我的,说不是吧,可我真把他们当作是自己孩子那样爱他们,疼他们,隔几天不见就想他们。你看,刚才那位妇女,不是还在要我做她儿子的干妈吗?他儿子你已经见过了,小鼻子、大眼睛、红通通的圆脸孔,笑起来就像朵春桃花,真逗人喜爱哩!可是想起这孩子出生那阵,现在还叫我心惊肉跳呀!”
那时候,这里刚刚推广新法接生,群众都还不相信。有一天,王文芝从炉山县苗族自治区凯里卫生所往家走,刚上到半山腰,天忽然变了,紧接一阵狂风,雨夹着雪,唰唰下开啦,王文芝弯着腰,顶住风雨,抓住路边树枝,跌跌撞撞往上爬。正走着,猛碰见杨宝元,她见他神色慌慌张张的,便连忙喊住他:“下这么大雨你往哪里去呀?”他笑了笑,可是不说话,当再问时,他吞吞吐吐说:“没……没有啥……我得到……”没说完就朝山下走了。王文芝想:“他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啦。对了,一个月前,当我动身到凯里受接生训练的时候,他的媳妇不是已经肚子大了吗?现在他准是去请旧产婆去了。”一想到旧产婆,她心上就如同刀剜针扎,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她的两个孩子,就是给旧产婆用旧法死扯活拉弄死的啊。为着孩子死了,她不知哭过多少回,流过多少泪,但有什么办法呢,那是旧社会啊!可是现在还能让母亲们继续遭受她已经受过的痛苦吗?不,不能,党和人民政府为了帮助解除少数民族妇女生育的痛苦,开办了接生训练班,教育她学会新法接生,就是要她去为孩子们的生命服务呀!这个孩子,今天叫旧产婆再弄个三长两短,她怎对得起苗家姊妹们?想到这里,她越走越快,三十里山路,天刚黑就到了。
王文芝一回到村里,连忙洗了手,连夜饭也没顾上吃,便走到杨家去和产妇的婆婆说:“杨大妈,我来给你媳妇接生吧!”杨大妈不愿意,她先骗她说她的媳妇是脑壳痛,不是肚痛,接着又说:“我们老辈子就兴这规矩,人还不是活着!什么新法不新法,我才不信哩!”转过身进屋了。她立即跟着杨大妈走了进去。只见产妇靠着凳子,坐在地上的柴灰上,嘴里咬着一绺头发,痛得滚过来、翻过去地叫唤着。她正要弯腰去扶产妇上床时,不防杨大妈一把将她推开:“走开!走开!你用不着管。你有本事,你那两个孩子怎么还不活着?”
“听到这话,我心里十分难过。”王文芝低下头,沉痛地说:“是呀,我孩子现在要是还活着,不也早会满地跑了吗!可是,我仍耐心向她宣传新法接生的好处,以我自己孩子死了的痛苦事实,向她说明旧法接生的危险。正说着,院门‘咚隆’一响,一个旧产婆进来了。她不由分说,抓起产妇头发就往上抖擞,又拿脚蹬在产妇肚上,使劲往下压,为了使她呕吐,她还把蘸着桐油的鸭毛探到产妇喉腔里,接着又吩咐叫拿破碗片子……我急忙挡住她:‘你又害人了,这可不行呀!’她狠狠瞪了我两眼,跺着脚,撩着裙子,威胁杨大妈说:‘你家请的是我,还是她?她要在这里,我就不管啦!’
“当我被推到门外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雨在下着,天很冷,可是我满身都是热汗。离开呢还是不离开呢?我内心斗争着。这时,忽然想起凯里卫生所所长的话了,他说:‘开展妇婴卫生工作,要有不怕困难的精神,你们的任务就是:克服困难,去保护孩子们。’是呀,既有为群众服务的决心还怕受这点委屈吗?为了孩子,为了母亲,我要坚持工作。正在这时,媳妇的丈夫杨宝元出来了,我问他怎样,他唉声叹气地直摇头。原来产妇因为受了许多磨折,流了许多血,已经昏迷了过去;旧产婆看到情况危险,悄悄告诉他母亲要他出来准备后事了。听到这话,我问他:‘杨宝元,你相不相信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呀?’他说:‘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给我们苗家分了地,分了牛,过去没有的,现在全有了,不相信党和人民政府,我还相信谁?’我说:‘那你为啥还不相信人民政府提倡的新法接生呀?你过去天天盼娃娃,眼看抱到手啦,你忍心叫别人给害死吗?’我这么一说,他突然拉着我手:
‘你看还有救没救?’我说:‘走,我看看去,’他马上就把我拉进屋去了。
“过去,我们苗家妇女分娩的时候,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屋,外人连看都不许看一眼,怕有鬼。还说她是个不干净的人,不准用人家的碗筷,也不准旁人在跟前照顾,整天把她关在小房中,让她自己料理产后的事情。
“当我再次进去的时候,很快就救醒了产妇,又告诉家人怎样注意产妇卫生,按所学过的新方法,一直细心地守护着产妇。鸡叫时分,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因为生产时间太长,发生‘假死症’,他家里人以为死了,心里很难过。我立刻将婴儿两脚掂起,头朝下,在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又用生猪油和消毒棉花在胸脯上擦了擦,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时候,杨大妈又惊又喜,半天说不出话,一边擦着泪,一边拉住我说:‘王文芝,你可别见怪我这老脑筋呀!不是你,我不光抱不上小孙孙,恐怕连媳妇也没有啦!’”
这件事,很快像风一样在山里传开了。后来,当王文芝下乡到周围三四十里的地方宣传新法接生的时候,妇女们再不躲她了,老人们再也不抱怨她在众人跟前讲生孩子的事了,她变成群众最热爱的人啦。无论走到那个村寨,都有一大堆人围住她,不是孕妇叫给作产前检查,就是那个孩子头痛脑热,要她摸一摸。有时,刚把这家孩子接下来,那家便又来叫了。每一回,不管深更半夜,是风是雨,她从没耽误过。在乡人民政府帮助下,她还培养了二十个接生员,成立了接生站,经她们接生二百多个孩子,都很安全,因为这些缘故,群众把她选为贵州省苗族卫生模范。
“我除了接生,还翻山越岭,深入到群众家中,帮助母亲们保护孩子的身体健康,小病我治了,重的就代他们去请医生。有一次,米西下寨杨西堂的孩子得了肺炎,可是他不相信医药,反杀狗、杀鸭,请来‘鬼师’跳鬼,结果把病耽误得更重了。当我翻山去探望的时候,小孩子已经烧得昏昏迷迷,眼珠也瞪起来了,孩子的父母以为孩子没了救,正要把孩子往外丢。我摸摸孩子胸膛,心还在跳,便叫杨西堂赶快请医生,他说:‘神仙还治不好,靠医生更不顶事。’我说:‘就没有吃药治不好的病,卫生所每天治好的病人不知有多少!’可是他还不听,这时,天也快黑了,我想:‘人命要紧,他不去,我去!’马上叫妇女主任吴士女和我作伴,跑三十里路请医生。半路上,天好像故意跟我们作对,下起了瓢泼大雨,山沟里也发下了山水。当我俩跌跌爬爬赶到那里,不巧正遇医生给人看急病,来不了,我们只好带上几包药回来了。孩子一吃,马上见效。孩子妈妈看见病情转好,她眼里还有泪,脸上却笑起来了:‘王文芝,你救了我的孩子。’我说:‘你要感谢毛主席,是他给我们苗家派来医生,送来好药了。’因为孩子还没脱离危险,当天夜里,我又说服孩子父母,和我一同提着马灯,抱着孩子,天亮赶到民族卫生所打了针,不久病就好了。以后,每逢碰到杨西堂,我就和他开玩笑问他:
‘孩子乖不乖?要不要再叫鬼师来?’他就摆着手说:‘哎呀!我早八辈子就不再信那号人了。’你看,生活变得多么快啊!连最迷信的人,现在也相信医药、相信科学了!”
王文芝讲完以后,用手掠了掠垂在前额上的头发,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时,夜已深了,几个燃着火把的人,突然进来了,说在十多里外的村庄里,一个孕妇快临产了。用火把照着路,他们很快消失在山谷里的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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