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 [复制链接]

第12版(副刊)
专栏：

　　故乡的雪
赵培光
……纷纷扬扬……雪花弥漫了我的世界。
我离开故乡已经多年了。在这许多年里，故乡分明是一只魔力巨大的手掌，让我无法摆脱它的牵引。我想念故乡，想念故乡的山川日月、花草树木，尤其，我想念故乡的飘飘洒洒的雪和雪后的静谧无声的原野
从地理上说，我的故乡并不那么遥远，也并不那么偏僻，它就依偎在千回百转、万古奔流的松花江畔。在那里，我度过了自己贫穷而又富有、痛苦而又欢乐的童年与少年。特别是那些与雪相关的事情，远在故乡，近在眼前，每一想起就会让我长久地沉浸在一种亲切的莫可言传的忆念中。
故乡的雪，总是在人们殷殷的期盼中飘落下来。它像千万只玉色的蝴蝶，漫天飞舞，舞够了，飞累了，便安安静静地伏在大地的怀抱，倾听母亲那无比温柔的心语。那会儿，我是一个顽皮而又贪婪的孩子，在雪水凝结的冰面上，抽冰猴，支冰车，滚雪球，打雪仗，尽情地撒欢，尽情地享乐。如果在那个节骨眼上，父母赶来唤我回家，我会万分沮丧，脸也拉得老长。就是嘛，雪花交付于孩子的欢乐，家长有什么权力就给剥夺了呢？不过，赌气归赌气，家是务必得回，家有更多的不可替代的依靠与温馨！
当然，雪花在赐我以欢乐的同时，也在给我以寒冷的袭击，或曰考验。多少次，我瑟缩在寒冷刺骨的风雪中，四顾茫然，孤苦无助。记得有一回，我和同伴冒着弥天大雪，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来到一片堆放秫秸的田地，想多弄点秫秸回去扎鸟笼。结果，我被冻得哭天喊地，同伴倒是比我抗冻，事后还常以此开我的玩笑。就这样，年复一年的风吹雪打，我居然在寒冷中逐渐变得坚强起来了。人说，没有经过暴风雪的洗礼，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至少算不得一个坚强的人。话中的玄机，怕是未曾身体力行的人永远难以领悟的。
我骄傲，我的故乡在雪国。
雪国自有雪国的美丽与奇妙。冬天到了最冷的时候，松花江两岸便会出现最迷人的景观。满世界的玉树银枝，亮晶晶的，毛茸茸的，如龙飞，似蛇舞，使人心醉神驰，留连忘返！从前，我们叫它树挂，现在，人们称它雾凇。而对我这个故乡人来说，名字的雅俗还在其次，至关重要的是，它给了我太多的美好的记忆，给了我太久的热烈的召唤。如今每当我独自一人走在雪地里时，便总是把脚步放得轻了再轻。毫无疑问，我是在寻觅着那种相知相许的默契，我是在体会那种妙不可言的相亲相爱
眼下，又落雪了，雪花温存地抚摸我，感化我，好让我这颗游子的心生出一片又一片的怀乡之情。事实上，我虽然告别了生我养我的故乡，但我却不能告别故乡的梦幻一般的雪。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会在雪花迟迟不来的冬天，那么惶恐，那么烦躁，是因为在我的骨子里早有了这样的确认：接近冬天，就是接近雪花；接近雪花，就是接近故乡；接近故乡，就是接近我的不肯流浪的魂灵！
我走在故乡的雪野上，轻轻，轻轻，我仿佛听到了诗人那响彻宇宙的预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呵，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