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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西南高原的史诗——南昆铁路建设纪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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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1-03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写在西南高原的史诗
——南昆铁路建设纪事
张克明袁茂余
共和国版图上,从北部湾畔溯右江而上,一条钢铁长虹千回百转攀上云贵高原;而彩虹的另一端则由春城昆明横空出世,劈山斩水向前飞跨。这就是建设中的南昆铁路。
高原与大海划时代的“接轨”指日可待。
在亿万斯年大自然造山运动中隆起的这片莽原,孕育了丰厚的宝藏,也把重重关山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于是就有了秦开五尺道、汉凿朱提道、唐辟石门道、宋掘搏马道……曾带来过历史上大西南与东南亚、南亚各国的商贸繁荣,也把从元谋猿人到巴蜀文化、古滇文化的辉煌输入异邦。然而马帮幽幽铃声的古典悠扬无法唤起现代文明的“共振”,大西南如今早已成为“贫穷落后”的代名词。
把高原从马背上抱到火车上,在大西南的文明史上乃是最为壮丽的一页。谱写这页历史的筑路人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汗水、血水、泪水铸就高原上那道彩虹。
采访南昆铁路工地的日子里,身心被所见所闻强烈地摇撼着。那不仅仅是一条铁路,那分明是西南高原和我古华夏民族征服一切困难,开拓前进坦途,勇于走向世界的无畏精神和伟大创造力。
英雄挥热泪
我们是从西段进入南昆铁路工地的。
出昆明,小车沿南昆铁路东行。奇异的喀斯特地貌,高山壁立,深谷幽幽。举目望去,长隧高桥极度密集,如同珠光宝气、层层叠叠的项链穿绕其间。铁道部南昆指挥部的同志告诉我们,这条铁路桥隧总长达254公里,占全线总长近1/3。
“如果诗圣李白在世,如果他到这里走一趟,他一定会把自己那脍炙人口的名句改为‘南昆之难,难于上青天’了。”说这话的人叫李玉棋,负责西段铺架工程的指挥长,这位年富力强、沉稳干练的“老铁”并非夸大其辞。南昆铁路从海拔70米的南宁爬上海拔2010米的云贵高原,其高差为1940米,这在中外铁路史上绝无仅有。缔造童话的人们若非鬼斧神工,必是大智大勇,其间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人与自然的搏战。
日历翻回到1994年元月。李玉棋的铺架雄师在昆明铺下第一排轨枕。按计划工期他务必于1995年4月铺过宜良县的草庵隧道,只能提前,不得滞后。而此时的草庵隧道正经历着一场浩劫:突如其来的特大涌水、泥石流和由此导致的大塌方,竟然使2000多米长的草庵隧道在掘进10个月之后仍然是“倒进尺”,塌下来的比挖出去的还多。等于凭空增加了一座隧道。2000多米长的草庵隧道工期已过将近一半,怎么算也要挡道。修铁路,工期历来是铁定的规范,拖了工程后腿无异于千古罪人。草庵隧道的遭遇震动了整个南昆线,引起铁道部和国务院领导的关注。全国50多位地质和隧道专家聚集到现场进行地质复测和科技攻关。
对百年大计的铁路工程来说,草庵山乃至整个西南高原的地质背景可谓“阴森可怖”。借助地质科学泰斗李四光的慧眼可以扫描到历史深处,在第四季冰川期,来自地心的压力曾使地球自身伤筋动骨,于是,纵贯印度板块和中国大陆的巨大断裂带由南向北呈藤蔓状伸展,曾经酿成邢台、唐山大地震和频仍的云南地震。在此大背景上,草庵山又因历史上无数地震处在纵横交错的断裂带焦点,属九级地震区。其山体极度松散,常年雨水淤积,变成“隐形水库”,稍加扰动就涌水流泥,塌方不止,靠山的村庄也曾经被吞没。古时山民们不懂地质科学,误以为是“山神”作怪,于是贫穷的善男信女以竹草搭成小庙,谓之“草庵”,年年贡奉,至今香火不断,草庵山成了南昆铁路沉重的“十字架”。
由于“隐形水库”的作用,隧道内积水深达4米,15台大口径抽水机日夜吼叫水位仍不见下降。泥石流和塌方越发肆虐。眼下最要紧的是治理掌子面的塌方和涌水,不然,隧道永辈子也打不通。而要治理塌方和涌水必须造船进洞,此乃天下奇闻!职工从多年施工经验中得出一条规律,每天零点至凌晨两点之间,因地球磁场的变化,石质相对稳定,隧道不易塌方。经周密策划的战塌方的“诺曼底登陆”就选择在子夜。这显然是危险的,稍一不慎就会葬身山腹,但舍此别无他法。
23点刚到,由铁十五局掘进队22名党员组成的敢死队集结在洞口。此刻,送行的人群中忽然又走出个汉子,高声呼叫:“我也是党员,不能丢下我!”他叫李应萱,因长期搞隧道施工积劳成疾,前段已被批准病退回乡,得知队里组织“诺曼底”行动,毅然留了下来。
临时赶制的三只小船,载着23名党员,向险象环生的掌子面进发了。
同大自然斗争的复杂性,有时迫使人们只能以自己的骨骼肌肉和简单的劳动工具去同自然进行短兵相接的较量。勇士们抓住大山“打盹”的间隙,荡起200公斤重的游锤将钢轨密密匝匝地锲进山体,山体忽一声怒吼,排排钢轨像面条似的被压弯了,他们冒险迅速加固支撑。待塌方的恶魔第二次从梦中醒来,只能在筑路人赋予大山的钢筋铁骨之上疯狂挣扎一番,发出无奈的呻吟。
然而,草庵隧道的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又一次泥石流和大塌方袭来,经一昼夜激战,当炊事员把饺子送到工地时,大家才想起原来昨天是大年三十。
这天,南昆指挥部和铁道部领导专程来草庵隧道看望职工。一位领导拉着指挥奋战塌方的铁十五局四处副处长谢金康的手动情地说:“大家吃苦了!你们征服大自然的英雄壮举,西南人民不会忘记,祖国不会忘记!”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奇迹终于发生,涌水流泥和塌方被彻底征服,草庵隧道于1995年2月28日提前竣工。
工友们狂欢,工友们挥泪,工友们把酒杯酒碗撞碎了一地。
自此,山上的“草庵”断了烟火,山神最终受到冷落。
李玉棋的队伍金戈铁马通过草庵隧道,他也创造了不亚于铺架平原铁路的高速度。
巧手夺天工
人类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谓之神话。
在山路奇绝的西南高原上,关于路和桥的神话何其多矣!譬如师宗县的“天生桥”,古时就有神仙怜惜百姓疾苦,夜筑天桥,因闻鸡鸣而功亏一篑的传说。由云南进贵州到广西,路遇无数叫“天生桥”的村镇,其传说也色彩纷呈。这样,在南昆铁路线上,以地名“天生桥”命名的桥梁也就不止一座。这一座座宏伟建筑将高原上关于路和桥的千古神话最终变为现实。
就说师宗县的“天生桥”吧。险要的绝壁之间,一道天桥飞跨峡谷,如同傣家少女轻舒玉臂漫舞云中。这是铁二十局三处所建的“天生桥”二号大桥,南昆铁路的样板工程。在这里,一群知识“小字辈”被推到科技攻关第一线。他们似乎过于稚嫩和纤弱,很难把他们同高原铁路的“鸿篇巨制”发生联想。然而,那闪烁在近视镜片后面的睿智目光无疑诠释着这样的道理:“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他们不是呼风唤雨的神仙,却有着身手不凡的造化。
天生桥虽然只有263米长,但高度为56米,最大跨度88米,算得上墩高跨大。尤其它采用梁部悬灌国际建桥新技术,对全线桥梁施工的示范意义非同小可,因此,被列为南昆铁路28座新科技桥之一。日常所见的桥梁,都是在桥墩上架设的,而悬灌梁则是在高空中一节一节灌注合龙,墩身与梁部为钢筋混凝土整体浇注,浑然天成,坚而又韧。其突出优点是可以增大跨度,减少桥墩数量,便于跨越江河大谷等复杂地形,且经济美观,然而其施工的难度和惊险也着实可畏。干这项工程是在南昆线上第一个“走钢丝”。一个中年汉子跳将出来,名叫许良元,络腮胡,冷峻的目光中兼有孤傲。他是铁二十局三处副处长。
“你有啥绝活?”
“我有‘秘密武器’。”
他说的“秘密武器”就是他手下的几位出色的年轻科技人员——余量、王参军、刘闯力、田黎明等,他敢于起用他们挑大梁。同时,还请来年近花甲的高级工程师黄平西,关键之时做了年轻人的高参。
天生桥的施工方案按传统见解是,用60年代搞战备时期生产的一种军用钢梁在山谷里码起垛子作为施工材料提升架和高空悬灌作业支撑,这一度被认为是最稳妥的办法。然而其致命的弱点在于,山谷地基软,承载力差,56米的高度会使庞然大物的钢梁垛发生倾斜,反而极不安全。另外,大批钢梁须从上海运到高原,少说要耽误半年,工期也不允许。经一番争论比较,“最稳妥”的办法终于被取消。几位青年人大胆主张不要任何支撑,采用轻型挂篮作为悬灌作业平台在高空自由滑动。他们作出一系列可行性论证说明,无懈可击,获得上级批准。
设计轻型挂篮的重任落在余量身上。小余只有30岁,是毕业于石家庄铁道学院的青年桥梁专家。他姑娘似的文静,却颇具心计。他曾行程万里到全国重点工程建设工地考察悬灌技术和工艺。在北方某地考察时,人家“保密”,不予接待,他发着高烧冒着鹅毛大雪带领同伴在深夜悄悄爬上桥墩获取数据。通过对大量第一手资料的科学分析,他发现各地采用的挂篮普遍过重,这对高空安全作业极为不利,一旦挂篮滑落就是人命关天的恶性事故。他的设计就是要大幅度减轻挂篮自重,而又不降低其结构强度,以增加它的安全系数和运行自由度。这是悬灌技术的重要变革。“指地挖井”的科技攻关就在现场进行,余量和伙伴们将自己关进工棚,不许任何人打扰。只20天他们就绘制出2000张图纸,新的设计将挂篮由过去的34吨降到31吨,而他们自己也愈发“苗条”。有笑话说,余量曾跟老鼠轮流啃一块馒头,因为他太专注,以致老鼠也没把他当活物,跑上桌案啃他手中的馒头,好一会他才发现与他共同进餐的老鼠。
年轻人终于成功了。他们用自己的心血和智慧,攻克了铁路大桥建设的又一个堡垒。
可以说,南昆铁路是建筑领域推广使用新科技成果的典范,在这条“长藤”之上,科技之花到处盛开,而筑路人崭新的思维方式则如春风甘露,使科技花朵更加绚丽多彩。
在南昆铁路桥族中堪称巧夺天工之作的,要首推八渡南盘江特大桥了。这座特大桥位于黔桂交界处,横跨滔滔南盘江,长530米,高度竟有105米,最大跨度为90米。特别是墩顶所采用的预应力钢筋混凝土“V”型支撑连续梁结构代表着90年代国际建桥先进水平。据电子计算机检索,目前世界上只有莱茵河上有一座采用“V”型支撑新技术的铁路桥,其高度只有22米。八渡南盘江特大桥在世界同类桥梁中最高,工程也最艰难,这是攀登世界建桥技术高峰啊!
这项关乎铁道部和国家荣誉的工程由谁来干?开始并没考虑铁十八局。铁十八局指挥长张璠琪在铁道部参加南昆会战的九个工程局的指挥长中最年轻,刚交四十,西南交大毕业,又经多年实践锻炼,是个精于管理又极富创造欲的“少壮派”。“拿不下大桥,我提头来见!”他捷足先登,终于争来了这“南昆第一桥”。笔者问他是靠什么创造世界建桥奇迹的?他说靠“人才”,即选择最优秀的管理干部和最拔尖的技术人员。大桥主管工程师就是张璠琪“挖”来的国家级桥梁专家。在大桥工地,我们见到了挂着吊针正在现场指挥的蓝指挥长。他身旁那位端着吊瓶的护士一个劲向我们埋怨说:“蓝指挥这人真少见,有病在医院怎么也躺不住,几次拔掉吊针往工地跑,没办法,我只好端着吊瓶跟他到这儿来了。”正是这种忘我的精神,使他在技术人员和工人中享有极高的威信,工程进展神速。现在,桥墩已基本竣工,远远望去,像一排玉柱耸立在青山绿水间;桥墩顶端的“V”型墩帽,恰似一支支擎天巨荷直插云霄。那简直像一幅不可多得的艺术品。每天来参观者络绎不绝,以致旁边照相馆拍的南盘江大桥风景照,竟卖到八块钱一张。
天外青天,与八渡南盘江特大桥相毗邻的,还有一座清水河特大桥,其桥面至谷底的高度达197米,也为世界所仅有。铁十六局的建桥英豪正在这里搏得潇洒。
铁血鏖兵录
有谁听说过隧道里架桥的事吗?在南昆铁路工地,这类属“世界之最”的奇闻并不鲜见。在铁十七局管段内我们一连见识了两座“洞中桥”。局指挥长王宜强说:“这是不是可以推荐给《吉尼斯世界大全》?”
60年代在修成昆铁路的时候,人们把那里的复杂地质构造称为:“地质博物馆”,而南昆铁路的地质状况有过之而无不及,被称作“地质博览,地下迷宫”。在极端复杂的地质条件下,筑路的艰苦卓绝可想而知。
我们参观了铁十七局在白石山隧道施工中挖出的号称南昆线上最大的溶洞——好个地下穹窿,最高处达40多米,其长不见首尾。现在它已被筑路人的意志和钢筋水泥拦腰截断,下部为隧道,铁龙奔腾,上有九天飞瀑,万千天然石雕栩栩如生,成为一处旅游胜地。然而铁路通过溶洞,建设者付出了怎样的辛劳?这座山叫白石山,我们没见到山上有白石头,却见到一位“白头”青年。他就是主攻这座隧道的施工队长黄太建。这位青年才31岁,就顶了一头令人目不忍视的“银霜”,而在三年前上南昆时他一头黑发油亮油亮。“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少年头”,这肯定是夸大之词。黄太建打白石山隧道三年白了少年头,却是实情。过多的艰辛、操劳、担惊受怕,头发咋能不白?开始挖到大溶洞时,他带几个工友举着火把(洞内潮湿,手电筒不亮),背上馒头,进去探险,走了4个小时竟没走到头。打隧道遇上这么个大溶洞,举步维艰。一次施工遇上塌方,三个工友被堵在一处狭窄的洞穴里。智勇过人的黄太建选择最佳突破口在洞外指挥抢塌方,只半个小时,就把工友救出洞外。当时那场面好险哪,犬牙交错的石块把那三位工友的衣服死死“咬”住,他们“金蝉脱壳”似的被光着身子扒出来,却连一块皮也没碰破。筑路人“命大”啊!当最后一位工友刚刚被救出,塌方就把那洞穴填死了。
我们问黄太建:“年轻轻白了头,不后悔吗?”他摇摇头说:“不!”黄太建那头耀眼的白发,绝不代表苍老,恰是青春火炬炽烈燃烧的证明。
施工的艰难,并没有挡住筑路工人前进的脚步。
1994年元旦。铁十八局指挥部会议室里,气氛沉甸甸地庄严。指挥长张璠琪召集所属各路“诸侯”策划着震撼全线的大动作:刷新南昆铁路隧道施工纪录!此前,因地质状况极其复杂,全线隧道施工最高纪录为月成峒162米,按说这在南昆线已算得上“辉煌”了。可张璠琪说:“这咋成!”又是这个年少气盛的张璠琪,建桥他出尽风头,打隧道也要独领风骚。
战幕拉开。张璠琪率部下把指挥车开到工地,深入现场指挥施工,吃住全在车上。职工们把那台停在隧道里的“友谊牌”面包车戏称为“友谊宾馆”。头头的风范化作群众的力量。一个月下来,四处首先在猴子菁隧道以月成峒204米的优异成绩打破全线纪录;又一个月下来,五处在羊寨隧道再次将纪录刷新,达到月成峒241米;再一个月下来,三处在松林二号隧道实现单口独面月掘进324米!不仅刷新了南昆铁路隧道施工纪录,而且把全国铁路隧道施工最新纪录写在山险水恶的西南高原。结果,该局三座3000米以上长大隧道都比计划工期提前7个月以上竣工,且均达优质标准。
啊,建设者们能重塑脚下这片高原,还有什么不能征服呢?
平凡与不朽
在高原那两条钢轨之间,发生了和发生着多少平凡而又难忘的故事,弹奏出怎样隽永而又令人荡气回肠的乐章。
清晨,山西侯马火车站。有位风姿绰约的姑娘,如一尊雕塑静立于涌动的人流里。她已经在出站口等候三天,望穿秋水,终未见心上人归来。失望的泪水爬满皎洁的面庞。
姑娘上午举行婚礼,手持大红请柬的亲朋好友早已在姑娘家中摆好阵式,只盼新郎到来。
新郎叫刘志丰,南昆铁路一座隧道的技术员。修路的流浪汉找媳妇难,小伙子人才俱佳却多次失恋。时来运转遇上眼前这位知音姑娘,还因工程吃紧屡推婚期。这次早已敲定的结婚仪式他又误了。赶到岳丈家时已是下午4点,“没有新郎的婚礼”早已结束。好在闹新房的喜庆和热烈弥补了婚礼的终生遗憾。
怎料,第三天清晨,一封加急电报来自工地:“见电速归!”他知道,一定是隧道施工出现十万火急的事情。电报在新娘和岳父母手上传来递去,被泪水浸湿。“孩子,让志丰去吧,你们好日子长着呢,蜜月回头再补吧。”岳父当过铁道兵,知道修铁路打隧道是咋回事。险情就是命令,军令如山哪!
柔情值得珍惜和留恋,而神圣的职责召唤筑路人去奉献。
刘志丰当天便踏上归程。蜜月只度了36小时。
我们采访时,那座隧道已完工,刘志丰在结婚半年之后回去“补”蜜月了。
这是一位风枪手的故事——
刘庆明,四川娄县籍职工。自从1975年当铁道兵开始就当风枪手,后来脱军装穿路服,他还是风枪手。上南昆线后,他当上风枪组组长。1994年9月,正当隧道施工“较劲”的节骨眼上,他接到老家电报:“妻子病重,速回!”
刘庆明恨不得一下飞到妻子身边,可是不行呵,眼下隧道掘进正遇上断层,天天都有险情发生,作为组长得对全组工友安全负责。他把电报悄悄揣进怀里,带领工友进了隧道。
“妻病危,速速回!”又一封电报飞来。刘庆明看完电报,跑出营区,到远处面对大山放声地哭起来。
很快,隧道掘进即将冲出断层,领导上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强令他火速赶回家乡。尚未进村,刘庆明在村外的山坡上猛然发现一座用新土堆起的殷红的坟茔,腿顿时像灌了铅似的沉重。那果然是妻子的坟墓!妻子患的是白血病。乡亲们说,在妻子弥留之际,一遍遍地重复:“庆明,庆明,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人咽气了。那张欠别人4000多元的债条还紧紧抓在手里。
他在妻子坟前坐了一个通宵。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妻呵,咱们结婚七年了,七年中我一直在铁路工地,你为支撑我们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啊!……”“妻呵,我对不起你!”说完,扑在妻子坟头,泪如雨下。
刘庆明处理完妻子的后事,把六岁的儿子和不满4岁的女儿托付给亲戚,又走进这片大山。临走时,两孩子搂住他的脖子:“爸爸别走!爸爸别走!……”刘庆明不能不走,不是他心狠,他心里挂着工友,惦着工程啊!
采访中我们没有见到刘庆明,他带领风枪组转战到另一处工地去了。工友们介绍说,刘庆明先前不怎么抽烟,自从妻子死后,烟吸得好凶。他的两个孩子还在老家,不晓得现在情况怎样。
文明和幸福,人类生活的理想境界。而开辟文明幸福之路的创业者,却常常要远离现代文明,走向原始的洪荒;要放弃自己的幸福,去进行带有悲壮色彩的奋斗。不错,他们是平凡的,就像铁道线上那一颗颗不起眼的道钉。然而他们的胸膛里,他们的血液中,律动着一个不朽的声音:“位卑未敢忘忧国”!
在一处隧道工地,工程负责人李春道讲起施工头头是道,俨然一部“活字典”,却说不出儿子的生日和自己的结婚纪念日,连儿子去年参加高考,事先也不知道。不是麻木,他调动起周身每一根神经来对付大自然的挑战,可谓痴情忘我的投入。他手里拿根铁棍儿,随便往哪里敲敲,就知道石质好坏,会不会塌方。施工遇塌方,黑塔似的李春道往最险处一站,工人就有安全感,干得热火朝天。
也许有人会问:这些人图啥,一定能大把地挣钱吧?不!据了解,南昆铁路预算原为60亿元,由于物价上涨实际投资须在100亿元以上,但国家资金紧张,追加投资不能一次到位,另因地质因素改变设计需追补的奖金也难以同步兑现。尽管如此困难,但工程建设仍然突飞猛进,因为我们有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筑路人。他们把有限的资金用于保证工程本身,自身的收入却很微薄,许多职工还自发集资支援工程建设。一位陕西籍职工把妻子在农村卖棉花的60元钱也拿来交到单位。“钱不多,算尽一份心愿吧!”他说。
这就是我们所见所闻的南昆铁路工地。
这就是我们朝夕相处的90年代的筑路人。
采访结束时,正逢朱基副总理视察南昆铁路。在他来工地之前,先考察了属黔西南“特贫”地区的某县,当他亲眼看到一户山民的贫穷状况时,这位共和国领导人眼里闪着泪花。朱基指示铁道部:“南昆铁路1997年务必铺通,在可能的情况下还要再提前,提前一天也是好的!”至此,我们进一步理解了,笔下这些筑路人为啥如此争分夺秒,忘我拚搏。
横断山、乌蒙山、十万大山中,铁路会战仍然气势磅礴。
大山里腾起的曙光,是西南高原的未来,也是祖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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