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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难从心中抹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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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1-14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废墟,难从心中抹去
胡锡进
在波黑北部图兹拉的长途汽车站上,43岁的穆斯林女人萨比娜拥抱着18岁的外甥女,激动地哭了。战争爆发以前,萨比娜最后一次在萨格勒布妹妹的家里拥抱外甥女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她已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萨比娜是个独身多年的女人,战争以前,萨格勒布的妹妹家是她欢度假期和周末的地方。战争阻断了交通,她熬过了3年多漫长的孤独。
图兹拉位于波黑政府控制区的北部,距关闭中的萨格勒布—贝尔格莱德高速公路只有几十公里。这里的人们几乎都去过那两座前南斯拉夫的大都会。但今天,在路程和心理上,那两个城市都已经离他们相当遥远,它们已是另外两个国家的首都。出租司机米拉莱姆还记得贝尔格莱德的每一条道路,包括在某一个红绿灯前要等多少秒,但他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去那里。他说他有时会想到贝尔格莱德的步行街,想到那条街上的夜景,但在回忆中,他更多感到的是对那条街和街上人们的憎恶。战争给他的身上留下了伤疾,给了他一张残废证明。他说假使有一天他故地重游,他也不会去敲那里任何一个旧日塞族朋友家的门。
前南斯拉夫在战争中重塑。从多瑙河到它的支流萨瓦河,再从它的支流波斯尼亚河到更小的支流乌索拉河,我看惯了废墟,绕惯了道,听惯了人们的悲哀诉说。在波黑中部一个叫塔尔钦的穆控小镇,潇潇雨中的小食店里,老板告诉我,这里与不久前我去过的塞控小镇伊利扎不过20公里,但我却绕过了大约2000公里的路程。听着老板向我控诉着塞族人一笔又一笔的罪恶,我的脑海里却映出了另一幅画面,那是伊利扎的塞族人在抗议小镇划归穆斯林集会上的控诉和痛哭……同样的悲伤、同样的仇恨,使你无法否认,战争给波黑等前南地区留下的废墟太多了,但更严重的荒芜,恐怕是在人们的心里。
战争以前的波黑人有个共同的称谓——波斯尼亚人,在流传的不少关于波斯尼亚人憨厚、固执的笑话中,也看不出主人公的民族属性。直到今天,穆斯林仍愿意外人称他们为波斯尼亚人。但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已对波斯尼亚人的称谓感到厌恶。几乎快被淡忘了的二次大战中的“乌斯塔什”、“切特尼克”等组织的叫法又回来了,成为各族加给对方的恶称。
波黑南部的莫斯塔尔是遭受破坏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奈雷特瓦河将城市拦腰截为克族控制区和穆斯林控制区,战前架在河上的五六座桥梁已不存在。穆斯林难民哈桑65岁,去年12月初莫斯塔尔市内分界线对妇、老、幼开放后,他是最早从东岸穆控区去了西岸克控区的人之一。那天,他去了自己住过十几年、阔别2年多的生活小区,在那里,无数战前的往事浮现在眼前,他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他见到过去的克族老邻居,他们在战前曾经相互帮助。但他们有的装不认识,从他面前走过;有的客气地同他打了招呼,站在楼下同他简单地聊几句,没有一人请他去家中坐坐。他看到了自己家的那个窗口,里面已经住了他不认识的克族人,窗帘也变了。他多想走进去看看,但没敢,他怕遭到痛骂,怕被轰出来。回来时,他感到一种难以诉说的悲凉:这场战争或许永远也不会被忘记了。即使和平协议真能保证他收回住房,他也将卖掉它,在东岸穆斯林区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莫斯塔尔城市的重建工作已经开始,千疮百孔的河东穆控区内已出现了第一幢完全修复的崭新高楼,一些破坏严重的楼房已围上了脚手架。要把城市恢复原貌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许需要5年、10年。然而,要抹平人们心中的战争创伤需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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