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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范仲淹立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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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1-20
第7版(舞台与屏幕)
专栏:“五个一工程”获奖作品选评

  为范仲淹立像
陈泽恺
京剧《范仲淹》获“五个一工程奖”,作为编剧,我的感慨良多。
滕子京重修岳阳楼,迄今已有950年了。九个多世纪以来,斯楼的兴废更不知凡几,但那高标于楼头的巨大精神丰碑《岳阳楼记》,不仅毫无圮缺,反而超越朝代更迭,历史盛衰,作为一种中华民族优秀知识分子崇高人格文化的积淀,滋养着人们的心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那博大的仁者胸怀,深深的忧患意识,也因斯文而成为永恒。
通观史料,范仲淹的一生可谓“三不朽”,即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左传》)。他为官以来治理水患创办义田等,可谓“立德”;他戍边守疆,力矫时弊,推行“庆历新政”等,可谓“立功”;他的奏对、条陈等姑且不论,仅以《岳阳楼记》的文化价值看,可谓“立言”。就大多数人来说,知有《岳阳楼记》,未必尽识范仲淹。若谓知其一生行迹著述者,则更是寥寥。这是历史的寂寞。
再读《岳阳楼记》,通篇不过476字。在如此珠玑般文字中,还要因其旧制,兼及绘事纪盛、状景拟势、寄托怀抱等。可谓言约而意丰。但是,当我们今天重读斯文时,除了感到作者才情逼人,壮怀逸飞外,又似有一种“言不尽意”之感。诸如范仲淹何故“去国怀乡”、为何“忧谗畏讥”等,文中未及,这或许是仁者的敦厚?或许是为文的含蓄?或许其另有难言之处?有感于此,使我萌生了为斯人立像的冲动。凡像之设,本为尽意,所以既要“远取诸物”,又要“近取诸身”,客观的存在与主观的体认,两者不可或缺。我为范仲淹立像,亦在仰观俯察之中触摸历史沧桑,体悟人生况味,故也每每生出“感极而悲”(《岳阳楼记》)的情感认同。
范仲淹不幸而生于古代封建社会。在古代封建社会中,对于抱有积极入世,经济致用态度的知识分子来说也真是无奈,在他们面前只有一条索道:通过“修身、齐家”的严格自律,最后跻身于“治国、平天下”的统治阶层。然而,一旦他们攀上这条索道,准备把自己“货与帝王家”,人生的悲剧就此发生。唐太宗李世民曾毫不掩饰地道破开科取士的目的:为了让“天下英雄,尽入彀中”。说白了,他开科举制度不啻设下一座牢笼,为了使天下所有的精英才雄尽都进入到他弓矢所能射及的范围内。这难道不足以使迷途的士子们警醒吗?经受封建文化所驯化的古代知识分子,自以为是“哲学王”,能“为帝王师”,幻想着有能力去“格君心之非”,所以知伴君如伴虎而不惧,涉杀身灭族之险而不顾。他们一面承认并竭力维护“君权神授”的“正统”观念,并且随时准备去“破家为国”、“杀身成仁”,另一面又力图保持自身的操守、人格去“砥砺风节”,评议朝政,弹劾权贵,甚至不辞犯龙颜、批逆鳞,以张扬理尊于势的道统精神。这就使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观念上陷入二律背反的悖论,在行为上置身于临深履薄的险境。范仲淹的一生即是如此。
史载:范仲淹诞生于公元989年,卒于1052年。而京剧《范仲淹》却是从历史茧蛹中的又一次诞生,这次诞生是经过当代人的体味与沉思的孵化。对于古人,我们不能苛求,但也不能采取淘沙觅金的作法,一味寻求其闪光点,其余尽皆弃置。既然当代没有“高大全”,古代人更不可能“高大全”。写历史剧,臧否古人,既不能厚古薄今,也不能采用庸俗社会学的观点。
将历史的范仲淹化作可触摸、可感知的京剧《范仲淹》,可以使观众在审美观照中感悟历史,反观自我。从这个意义上讲,“立像尽意”依然是“实境”,而“得意忘像”才是“清境”,才是艺术的最佳境界。“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这对于我,是追求,也是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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