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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虎步挥洒裕如——记话剧表演艺术家胡庆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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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3-02
第7版(副刊)
专栏:

  龙行虎步挥洒裕如
——记话剧表演艺术家胡庆树
沈虹光
30多年前,我还是个刚进剧团的小学员,一个湿润的夏夜,看罢武汉话剧院的《雷雨》,我与同伴步行走过阒寂的长江大桥。江风拂面,舟火闪烁,一出好戏引起的激情还在心中汹涌。我们高谈阔论,谈戏剧谈人生,也谈到一个从上海戏剧学院来的高材生胡庆树。他在《雷雨》中演周萍。那时的他,身材颀长,举止潇洒,台词尤其漂亮,很迷人,省话有的男学员居然宣布:一定要成为胡庆树那样的小生!十年一觉神州梦,再见胡庆树,已然是大腹便便气喘吁吁的老生了,演鲁贵,演李莲英,如果说当年我们是被他的风采吸引,那么现在更为他圆熟老道的演技咋舌了。
在香港,一位英国戏剧家曾与已故的戏剧大师黄佐临晤谈,怀疑中国是否有演出莎翁名剧《温莎的风流娘们儿》的能力,问:“你们有演福斯塔夫的演员吗?”黄先生回答:“武汉有个福斯塔夫。”黄先生说的就是胡庆树。不久,胡庆树的福斯塔夫在上海莎士比亚戏剧节中亮相,又不久,胡庆树应邀赴香港,在莎翁另一名剧《李尔王》中扮演李尔王又获成功。话剧演员总是以演莎剧为荣的,一口气扮演了两个经典形象是胡庆树的造化。两个剧一喜一悲,大开大合,大起大落,霄壤两极,把胡庆树的表演才华施展了个淋漓尽致。
不知为什么,从看胡庆树演周萍起,我就固执地认为他倨傲自负,看他在台上,高大的身材却不得不低着头,顺着眼,“是,父亲。”那压抑隐忍的声音中,透着屈辱的高贵。这印象保持了很多年。近年来与他合作,却意外发现他的随和。他很聪明,描述人事都相当准确,但不加臧否,他对戏更敏锐,对编导提意见时,切中要害但态度谦和冲淡,观点相左也不大争论,改不改随你。他胖,心脏不大好,没戏时坐在一边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闭目养神,不惹事也不生事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失望。我以为,舞台上卓异的演员在生活中也是独具个性的。他应更有锋芒,或嬉笑怒骂或纵横捭阖,纵情时意气勃发桀骜不羁也在情理之中,何以这样冲淡?一天,我向他说疑惑。他淡淡地说:“台下又不是表演,静观默察积累就行了,台下像老鼠台上像老虎嘛。”话说得精辟,但未能释疑。我问他年轻时可是如此。他头一扬慨然笑道:“年轻的时候不得了哇!可是你想想,那么多年,‘盯’着你,那是什么滋味?”“你是安庆……酱园的小开,是吗?”我把关于他的一些说道都说了出来。胡庆树已然是久经沙场见怪不惊了。他眼一闭,“嗨”了一声,笑了。
胡家是安徽的名门望族,安庆的“胡玉美”酱园确是胡家产业,可胡庆树的父亲却是个留学东瀛的知识分子,他把以实业服务于民族的理想也寄托在儿子身上。然而胡庆树却接受了更有艺术气质的母亲的遗传。母亲毕业于北师大,胡庆树幼时就看过母亲演的话剧,进了中学,他数理化就没及过格,成天迷演剧,考入戏剧学院他才觉得对了路子。
我听说过胡庆树做学生的情形,说天之骄子或许夸张,但爱才如命的老院长熊佛西、朱端君以及其他一些艺术家都对这个学生格外青睐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以至二十几年后,复出的老艺术家杨村彬重排《清宫秘史》,还特聘他回上海出演李莲英。1957年,众所周知的变故使胡庆树从天上落到了人间。他曾收到过母亲一封信,母亲写道:“我们全家只剩下你一个好人了,你好自为之。”若干年后,胡氏家族中的罹难成员得到平反昭雪,胡庆树又收到哥哥一封信,哥哥写道:“邓胡诸公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你好自为之。”回顾到此,胡庆树道:“所以,我是老老实实听党的话,我喜欢创作自由,几十年里,我觉得现在是最自由的!”
在香港演罢《李尔王》,他在舞台上就准备封箱了,我请他演《同船过渡》,起初碰了个大钉子。后来各方面做了好多工作,他只好出山。我想他是很矛盾的,戏演到这个地步,说丢就能丢么?《同》剧在武汉首次公演,场面热烈,谢幕时他举起观众献上的鲜花,高声道:“谢谢,谢谢!”话音未落,泪水已夺眶而出。他对我说过,在那些让他感到屈辱和压抑的年月,“我还能演戏”就是他唯一的支撑,是他做人的尊严和骄傲。
胡庆树是温和的,有时显得谨小慎微,文化部艺术局和中国剧协召开他的表演艺术研讨会,口才极佳的他居然还拿着稿子念。平时哪场戏演好了也不让我们夸,说一夸他就要出错儿。我老笑他胆儿小,早就不搞运动了,还怕啥?或许这是先天的秉性,他不是说了,“台下像老鼠”吗?他是演员,看他演船老大出身的高爷爷,真是龙行虎步挥洒裕如,这还不够么?够了!(附图片)
右为胡庆树在《同船过渡》中饰演的高爷爷 周 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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